暑假过一半的时候，我才收到庭音回覆的讯息，并约定好地点时间见面。
间隔了一段时间，我想我们应该彼此都冷静许多，已经是大学生了，该要到能好好谈事情的年纪，不至於发生什麽太激动的状况吧？
提早十分钟抵达学校附近的饮料店，选择一个靠里面的位置，原本以为平静的心情，还是动摇了，有些忐忑。
庭音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时，我握住水杯的手微微发抖。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碎花洋装，肩背细链的紫罗兰色小包，裸色的低跟凉鞋，脸上略施淡妆，鲍伯短发一边勾到了耳後。虽然称不上美女，但是白白净净的，长相十分清秀。
「你提早到了吗？」她瞥见墙上时钟。
「对。」我轻应，气氛有些尴尬。
她在我对面的位置入座，招来店员点了一杯综合果汁後，敛下眉眼，省略客套，直接问：「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虽然因为她的冷漠而感到受伤，但我仍然深呼吸、吐气，鼓起勇气道歉：「庭音，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表情漠然。
「关於讨论你和巧萦算不算我真正好朋友的那件事，我并不是……」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满不在意地打断我的话：「啊，我们其实不是朋友。」
「庭音……」
「你虚伪的让我觉得恶心。」抿了下唇，她毫不客气：「看了那篇文章後，我忍不住会想，从前你对我的那些好，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出自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保住你虚伪校花的名声？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变成一个很可笑的人？」
「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我只是不确定，如果我不再那麽完美，你会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那你怎麽不一开始，就当一个真实点的人呢？」她冷眼，「赵织光，我是真的喜欢你，也很崇拜你，曾经。」
我知道自己欺骗人在先，一时半刻无法被谅解也是理所当然，但她的犀利言语，却激发出我的反击心态。「是啊，如果我没有那麽完美，你还会喜欢、崇拜我吗？」
「你现在的态度，真的让我觉得很好笑？做错事情的不是你吗？」
「我做错了什麽？」我不甘示弱，「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是选择了对外我想展现的面貌。」
「所以，你并没有真心跟我交朋友不是吗？」
「我是有苦衷的……」
「什麽苦衷？」她虽然这样问，却感觉一点都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我国中的时候，度过了一段非常灰暗的时光，你体验过那种被全班同学排挤欺负的日子吗？」
她双手环胸，冷眼睨我。「是吗？那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虚伪的？」
「国中後，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要再被人讨厌，被人欺负，我要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人。」
「我真是同情那些被你虚伪模样给欺骗，真心喜欢你、把你当朋友的人，啊，都忘了，这其中包括我在内。」
「这件事情，真的有让你这麽受伤，到一点都无法试着理解我的地步吗？」我冷静下情绪，缓和口气道：「我真的从来没有负面想过你，也没有私下说过你的坏话。」
「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了。」她漠然的目光扫来，「但坦白说，想到你面对那些令你嗤之以鼻的人时，还表面微笑装作善良，结果私底下和人说坏话的模样，就觉得很恶心。」
「只有我会做这种事情吗？难道你没有过吗？」我迎视她，「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在背後说过谁坏话，表面上却装作很好过吗？」
「至少，我不会装出一副温柔善良天使的模样，博得大家的喜爱。当大家在称赞你的时候，你都不会心虚吗？」
「我们为什麽要这样……」原来，我是真的把她当好朋友，才会在这样言语犀利的沟通之中，感到伤心难过、脆弱无力。
「那要问你啊。」她讽刺地笑着。「如果当初就知道真实面貌的你是这样，我可能会考虑是否要和你做朋友。」
「既然如此，你有什麽资格，说曾经喜欢过我呢？」我失望道，「现在知道这些後，就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不留余地的抨击。」
她拧眉，闭了下眼，吐出口长气後，厉声的言语虽缓和了下来，却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你知道我为什麽会这麽生气吗？」
我抿直唇，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因为，你是那麽的善良、美好，而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你知道吗？」她浅浅地勾起一到讽刺的笑容，「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愚蠢。」
「什麽意思？」
「高闵星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我。」
我是讶异，却没有很意外。难怪之前，我就一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什麽事……
「他一开始因为你是校花，觉得追到你很风光，也很有挑战性，才会接近你的。」
「那你作为朋友，不是应该跟我说吗？」
「可是我看你并没有拒绝，我以为你喜欢他。」
「然後？」
「在接近你的过程中，他认识了我，喜欢上我。」她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缓了缓又说：「其实，要和你提议交往的前一天，他有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怕你伤心，所以拒绝了。我要他好好对你，跟你在一起。」
她口中的「为我着想」让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而有点生气。
「结果，从那些截图对话来看，你根本不喜欢高闵星。我当初却为了成全你的爱情，放弃自己的，只能将伤心埋藏在心里。你们交往的期间，他偶尔也会来找我，说他真正喜欢的人始终是我，但我们都不想伤害你，所以两个人这麽痛苦。然而你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
「高闵星看待爱情的方式，是否太随便了一点？」我摇头，「而你不也是吗？你有想过，就算我真的喜欢高闵星，我会因为得到他的人，却没有得到他的心，感到幸福吗？」
「你现在是在反过来指责我当初的退让，是错的？反而还应该向你道歉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爱情不能随便让来让去，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行。」
「那你当初为什麽要答应？」
「我……」
「因为虚荣心吧？」她失望地瞅我，「因为篮球校队长的身分搭配你，很登对，对吧？」
「现在计较这些有什麽意义？」
「明明对他也没有感情，当初他向你提分手时，还装可怜，让他自责，甘愿承担负心汉的骂名。」
「这件事情我很抱歉，是我的错。」我也为此感到愧疚，真心的。
「我的男朋友也在你这里受尽委屈，你要我怎麽不生气？怎麽继续和你当朋友？」
「你们已经交往了吗？」
「是。」她直言：「高闵星就是为了和我交往，才和你分手的。」
事已至此，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还有什麽好说的？
虽然我本无心造成这一切，但确实，不可能轻易和好了……
「我知道了。」敛眸，我低声说：「那就这样吧。」
请店员打包饮料，庭音没有再和我说话，转身要离开时，我唤住她，大胆猜测：「你应该是要去约会吧？」
她回头看我一眼。
「穿得很漂亮，很适合你。」尽管她可能不领情，但我觉得还是应该祝福她。「好好交往，希望你幸福，我是真心的。」
胸口的闷痛感，是因为失去了这个朋友，还是因为原来我第一次谈的恋爱，简直就是个笑话。不过，高闵星也不算初恋吧，毕竟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被蒙在鼓里的我，还傻傻以为，我们是各求所需在一起，却没想到，庭音居然为了成全那段可笑至极的交往关系，而做出了牺牲。
不过，这样听起来，高闵星当初应该也是听了庭音那席话後，才决定负气和我交往的，多麽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