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我。
刘念琪的步伐有些凌乱，不若背脊直挺。
毅然离去的决定也许很有勇气，但是说不上来，心里的不好过是不是包含一些她也不清楚的赌气。
但是为什麽。
因为她不明白「姊姊男朋友」游律行讨厌她的原因吗？
不只是今天和他诸多争辩後有这种感觉，是从几个月前在温馨的家庭餐厅初见时，那种规劝论调的疏离感，便让她这麽觉得。
道路上很沉寂，刘念琪的迷茫夹在微弱光线下。
路灯闪烁忽明忽灭，她情绪仓皇不定。
有道尾随的脚步声无时无刻闯入她耳朵，她不能控制，频频回头察看，却没看见任何人。
或许是她心情太乱，听错了。但是。
她微微锁眉心，悄然盯视背後那片可疑又让人迷惘的黑暗。
除了几辆夜行的车子，仍然什麽人也没有。
她缓缓回过头，不再试图深度探究心中的慌忙，可是，她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手机，紧紧握住，宛若寻求一点点庇护，不自觉拨了熟悉的电话号码。等待的嘟嘟声听起来笃信踏实，好像随时能被对方接起来，跟她说上几句话，或许好久不见，或许轻声问候，显得一蹴可几却十分漫长。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画面。
接话方：姊姊。
拇指潜意识切断拨号後闪逝的名称，令她没来由一阵迷惑错觉。这时候手机发出闪亮蓝光，水晶音乐以一种解救她的方式响起。
刘念琪望萤幕上的来电名称，是赖滢欣。
她按下通话键，满副得救接起电话。
「联谊结束了？」
赖滢欣的语气总是十分清冷，不笑不哭、不闹不吵、不褒不贬、不愠不火，像个良师益友，收拢刘念琪此刻的不明朗与走在黑暗道路上那股不安。相较於赖滢欣，刘念琪拖长语尾显得异常疲备沉闷，她的双肩也有点重重的。
「嗯……结束了……可是，结束的又好像不只是联谊。」
彼方停留一段空白。
似乎正思於突来的迷惘。
「还有什麽？」彼方终於回。
刘念琪心沉甸甸：「人与人之间，怎麽样界定对彼此的感觉才算是最真实最坦然的这件事，我突然觉得很复杂很模糊。喜欢一个人好像很难，可是讨厌一个人却很简单，甚至简单到不知道自己做错什麽事情。」
「为什麽在意？和联谊对象有关系？」
「不是。因为不是，所以不懂。在咖啡店的时候，遇到姊姊的男朋友。」刘念琪顿住脚步，思绪紊乱，遥望马路彼端。夜仍旧漆黑，她看不清。刘念琪紧紧握住手机，有如确认存在般迫切，「滢欣，是我想得太多吗？」
赖滢欣停了几秒，似乎正思考些什麽。
虽然对方没有表态，但拥有三年交情的刘念琪是这麽认为。
不久，对方开口了。
「太阳下山，夜晚会来临；有的人以为是世界末日。可是不要忘记，黑夜也有属於它自己的时限和尽头，这天结束，隔天又将开始，然後无限循环。」刘念琪感觉赖滢欣还有後话，只是事先给她时间思考，酝酿些什麽。果然，赖滢欣作出最终结论：「讨厌不是结束，也能是一种开始。」
刘念琪努力吸收这句话。
想理出个中涵意。
对她来说，赖滢欣的用字遣词不深奥，却也让她摸不出清楚思路。会不会内心拒绝理解，或者根本不认为是那样。
这时，一明一灭的路灯发出变魔术般啪响。
刘念琪抬眼探看，昏黄的微弱灯光不再闪烁，像忽来拥有神力持续光亮。於是她的身影同时映照进一圈晕黄与漆黑道路，有了特殊存在感，视野宽阔，所有感官也微微光明了。
耳边迎来一声道别及晚安：「念琪，早点休息。」
「滢欣，你也是。」
「剩下的明天再说。」
「嗯……」
话落，显现与赖滢欣通话的手机萤幕立即在下秒回归待机。
刘念琪望住手机，还想着赖滢欣别有意义的那句话。
她将手机收进侧背包包里，可是放得极不顺利，才想起来现在身上穿的、手上提的，都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品。还因为不够熟悉口袋位置差点弄掉手机。幸好最终没有。
背後隐隐传来追上的小跑步声。
「念琪学妹。」这声音喊得匆忙，却很温柔。
刘念琪回过头，狐疑看向站至她面前的身影。对方扬了扬举止优雅的笑意。他是今天联谊时，那名大家口中所说的王子学长，替他擦抵衣裙上的咖啡渍，算是名热心的好人。
「嗯，你好。」
「你哥哥呢？」
「哥哥？」
「穿得西装笔挺，戴一副细框眼镜，很有精英架式。」对方原先有礼的口吻改变了，彷佛努力平反而暗藏攻击之意：「我看到你进洗手间後没多久，他也跟着进去。我担心你，怕他不怀好意对你做坏事，急着想过去看。没想到他先出来，对我说是你的哥哥，说话、表情和态度都很自傲。」
游律行说是她的哥哥？
刘念琪觉得不可理解，一双眼望进迷蒙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