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醉醺醺的酒鬼扛回到住宿,腾出一只手开门,莫瑾萱打开了灯,钥匙往鞋柜上一丢,走到卧室,把放在莫安肩上的手放开。莫安软趴趴地栽进被窝里,还满足地蹭了蹭。
「天啊,到底喝了几杯?」莫瑾萱摸摸鼻子,有些难以置信,按着骨节处,绕了绕手臂,扭了扭脖子。
许久不见,这小家伙重了不少,重到才一下子就惹得她肩膀发酸。
「再睡啊,小懒猪!」她浮起淡笑,凑近捏了几下莫安的鼻子,拿起手机向莫安的室友报个平安,完後玩心大发,把莫安这副蠢样给拍了下来,传给正待在国外的叶书晔。
「念在师生一场,祝一路顺风。」
打上这几个字便收起手机,莫瑾萱感到无限惋惜。
多好的一对佳人,多好的……一对佳人……
莫瑾萱吸了吸有些湿润的鼻子。
这样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待莫安醒来,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蠢事,估计她会恨不得立马找个洞给钻下去。想到这,莫瑾萱尽量让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自然些。
转身往浴室走去,想把自己身上的呕吐物洗乾净。要把门带上时,眼角余光无意撇到身後人儿的动静。
莫安分明没有因酒精而意识低迷,她睁着眼,像是看破一切红尘,直勾勾地看着莫瑾萱。
「你刚刚发讯息给叶书晔?」她问得犀利。
她没有喝醉,只是故意在街上装疯,等莫瑾萱来找她,否则可能要等上几天才能连络到莫瑾萱。毕竟莫瑾萱是个工作狂,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工作。
直觉告诉她,莫瑾萱一定知道些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比如叶书晔为何要执意出国。
莫瑾萱正要转开门把的动作停了,她的脑袋还未缓过来。
是啊!她怎麽没有想到莫安很难很醉这点!
莫瑾萱没有回头,也不打算回答莫安的问题,她知道莫安心理早就有数,并不需要在她口中得到确认。她提出问题:「叶书晔?你现在都这麽称呼他吗?」
「我们分手了。」
答案是五个字的轻描淡写。
莫瑾萱彷佛早已知道,情绪毫无波澜。
「睡个觉吧,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姐,你能请一天的假,留下来陪我吗?就一天......拜托!」莫安终究还是憋不住泪水,咚咚地落下好几颗泪珠。
「好。」莫瑾萱打开门,迳自走向浴室,在离去前她听到这麽一句话。
「我倒是很想把自己灌醉,却无奈自己意识还是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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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收到照片的叶书晔眉眼弯了弯,勾起性感的唇,顿时担心着急的情绪得以舒畅,手插口袋,整个身子微微靠在伦敦大街上的柱子。
他浑然不知晓世界的另头发生了什麽事。
叶书晔,莫安的爱人,那个她爱到骨子里去的他。
「安,我真的很希望能与你走至生命尽头,但也许不会实现了吧?」刚刚的开心顿时烟消云散,叶书晔将手从口袋抽出,顺手点起一根菸,吞云吐雾。
有什麽东西从眼角溢出,划过脸颊,是炙热的,但心却凉了。
已经有五年不曾哭过了吧?自从她的到来,他就再也没哭过,就算她是如此悲观无助的人,尽管如此,他依然感到快乐满足。
如今,却忍不住泪水,早被淡忘的泪水的味道,此时强势的在心上翻涌,咸得令人绝望,苦得让人揪紧心肝,不停在心里喊疼。
肺癌末期。
这是多麽可怕的字眼!当他知道自己得病时,那是怎样的心情?不甘心、愤怒、恐惧?
是的,他都有。不甘心自己还没实现对她的诺言,什麽一起共度余生,现在连活着看她成长的日子都正在倒数。愤怒自己丢下她,独自先走一步,她还有大半的青葱岁月等着他陪她一起走完。恐惧不能再见到她,不能在她伤心时,擦掉几行眼泪,不能在她赖着不起床时,轻轻吻她的额头,不能在彼此空闲时,出去外头牵着小手随意走走。
他好怕。
将菸踩灭,他摀住嘴咳嗽,咳得可严重,咳出血了。他再次点开手机,打算把想对她说的话录音起来。
「莫安,请你一定要记着,曾经有那麽个爱你的人。最後,请容我自私的在你心口划上一刀,当个会呼吸的伤口,在往後的时间,提醒你喊疼。也许无理,明是自己牵不住你的手,却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存在过,很幼稚……对吧?你恨我吧,不要爱我,爱这事太痛苦了,所以让我来吧。如此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溺死在名为你的海里,并用尽余生去守护这片被雨打湿的湛蓝海洋。是呀,我没有能容纳整片海的胸襟,无法容忍你忘记我,也不允许你有一秒想忘记我的念头。看似荒唐又疯狂,然而我只是想在你心头上遗臭万年。」
他关掉结束键,收起手机,迈开长腿,往车站走去。
他无法等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时,才知道要做个了断,迟早都是要痛的,而且时间向来都是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