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她的嗓音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痛苦的叹息。
「……」
与她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读出她眼中的意思，赖飞飞彷佛当头被淋下一桶冷水，凉透了心。
「谦如，从高一到现在，我们认识多久了？」她轻声说：「明年，就第十年了，你知道吗？」
「嗯，所以？」
她捏紧手上的手机，忍不住语气里的控诉。
「你宁愿相信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家伙，而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飞飞，我只是……只是……」于谦如默了下，露出有些苦涩的笑意，「……我还能怎麽办呢？我是这麽喜欢他。」
赖飞飞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与音量，「你的意思就是，你宁可放弃我们两人的交情，继续跟那种人交往！难道不是这样吗！」
于谦如也跟着大声起来，「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那种人！你懂什麽？你有什麽资格对我的感情指手划脚？你为什麽一定要逼我做出选择？」
她深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自己的颤抖，「更何况，飞飞，你知道从以前到现在，我在你身边，牺牲了多少正常的生活吗？为了你的脾气，我大学四年里，跟室友、跟同学，相处得多痛苦，你都忘了吗？你真的认为，夹在你们三个光芒万丈的人里面，我很好受吗？现在，你又要逼我为了你，放弃自己的感情？」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对，但是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跟班？」
「你怎麽能说这种话？你……」
赖飞飞说不下去，挫败地闭上嘴，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良久，于谦如终於叹了口气，低声开口，说了最後一句话。
她的眼中有泪光，赖飞飞却看见其中的决绝。
「──飞飞，对不起，可是我不愿意再为了你，放弃任何属於我的生活。」
于谦如离开工作室之後，赖飞飞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似地，背靠着门边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发愣。
她刚才……是跟她最好的朋友绝交了吗？
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怎麽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耳边传来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她立刻转头，满怀希望地看向来人……却不是她想像中的，後悔而返的于谦如。
「你窝在这里做什麽？」简慕恩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疑惑地问：「我刚才在楼下遇到于谦如……她不是来借人台？怎麽东西都没拿就走了？」
「我……她……她……」
赖飞飞眨了眨眼睛，仍旧陷在震惊而沮丧的情绪里，无法组织出完整的字句，简慕恩见她这个样子，立刻察觉不对劲。
「发生什麽事了？你们……吵架了吗？」
「只是吵架……就好了，」赖飞飞摀着额头，喃喃地说：「她……她要为了一个男人跟我绝交？这真是……」
「你说什麽？」
简慕恩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赖飞飞吐出一口长气，此刻的她，不愿意再多说。
「算了，就这样吧，」她苦笑，「我只是突然觉得，友情再深，原来都敌不过一个男人啊。」
她故作轻快地这麽说，半玩笑半真心，简慕恩闻言，却静了一瞬。
「……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他低声道。
「什麽？」
「没什麽，叫你别想太多了，」简慕恩笑了下，揉揉她的头顶，「要不要找赵晨出来喝酒？」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睡觉。」赖飞飞闷闷不乐地说。
简慕恩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那我载你回家，走吧。」
回头关上门之前，赖飞飞最後瞥了眼室内。
外头阳光热烈而鲜艳，被厚重窗帘挡住的窗口，却只透进黯淡微光，人台依旧斜斜摆放在相同的位置，旁边，还有一大叠的布料，装在大纸袋里，安静地跟那堆纸箱一起待在角落，冷冷清清。
那是她原本想一起给于谦如的，想着如果她有看到喜欢的，可以拿去用，就不必还要特地去买布。
哪里知道……後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些人离得再近，终究还是会渐行渐远。
无关乎对错，只是选择不同了。
那就这样吧。
她闭了闭眼睛，逼退里头的涩意，将门轻轻阖上。
＊
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了，赖飞飞摸向床头的手机，微光在一片黑暗中有些刺眼，她眯细眼，看清时间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有够会睡的，居然可以把晚餐给睡掉，直接进入宵夜场。
揉着微微抽疼的太阳穴坐起身，滑开手机，这才看到还有好几则讯息通知，以及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心口暖暖的，想也不想，便按下回拨。
「喂？」
熟悉的嗓音响在耳畔，那瞬间，赖飞飞眼眶居然有些发热，她清了清喉咙，用雀跃的声音开口。
「喂，柚子，你到英国了？一切都还好吗？」
「还好啊，顺利找到我租的公寓，正在整理行李。」
他打开视讯，让她看见另一头的模样，布置简单却温馨的空间，当地正好是下午时分，光线大亮，看得出来室内采光很好，住的环境还算不错。
赖飞飞放下心来，却是有些心虚地说：「呃，我就不开镜头了，我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很丑。」
林佑只无语半晌，「你什麽样子我没见过？」
「哈哈，好像也是齁……」
找了烂藉口的赖飞飞乾笑两声，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麽，就这样沉默下来。
林佑只轻易捕捉到其中的一丝低落，柔声问道：「怎麽了吗？」
看着小小萤幕上，他带着关切的神色，赖飞飞不禁喉咙一梗，明明不想让他担心的，明明不想撒娇的，听到他的声音，看见他的脸，怎麽还是破了功？
「我没事……」她压着声音说。
林佑只皱起眉头，「你忘记了吗？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好吧，我很有事，可以了吗？」
她故意这麽说，果然引来对方无奈又拿她无法的叹息。
「你啊……」
她笑了出来，用软软的语气说：「柚子，怎麽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林佑只闻言顿了下，「那需要我现在飞回去陪你吗？」
「你在开玩笑吗？不要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跟金钱。」
虽然知道他只是安慰她的，赖飞飞还是因此心情好了一些，随口又聊了两句，看着萤幕上他清俊的脸庞，思念与情感，像是要从心底满溢而出。
那一刻，她心里所有的郁闷与不安，似乎就这样被驱散了。
其实这个世界如何变动，又有什麽关系呢？
「怎麽了？喂？喂？断讯了吗？」
林佑只疑惑的声音传来，赖飞飞舒了口气，扬起嘴角。
「我还在。」
「睡着了吗？」
「没有啦，我只是突然很期待很期待……」
「嗯？」
赖飞飞轻轻笑了。
期待……那漫长的分离终於看到尽头。
而我们都没有变，仍然走在一起，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终於能陪伴在彼此身旁，朝夕相伴。
──手牵紧了，不会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