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感觉到我的视线，那开口的女子撑着头朝我看了过来。
那名女子看上去与我差不了几岁，她有一种非这里的气质。
那刚毅且豪放不羁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这青楼女子端庄的模样。
她穿着青蓝色的袍子，头发有些随兴的紮成一个包子头，有几丝发丝没紮到，散乱的垂落在她的肩上。
那名女子不像是随便说说一般，她那清澈且坚定看向文德的眼神，向我诉说着，她真的知晓文德，南王殿下的心情。
王嬷嬷原本对我笑盈盈的脸，面对那坐在一旁的女子时，瞬间垮了下来。
「紫苑，谁许你偷懒了？这段时日的牌就属你最低，还不去想些法子让自己的身价高些，哪里还有闲情在这儿厮混呢！」
那被唤作紫苑的女子横了一眼过来，有些慵懒地站了起来。
「身价在高，如若浮云，做的事皆是同样，对那些淫乱之人，陪笑罢了。」
我佩服的张大嘴，这话，不是像我一样的随兴女子才会说出口的嘛。
这女子不错，真霸气。
她根本就是用犀利的口吻道出这个行业的悲伤，而且还当着老板的面。
王嬷嬷似乎是气着了，脸一阵青一阵紫的，有些高声地吼道。
「你……你是前些日子，关入紧闭室没怕着麽？好……今日若你在未有客翻牌，看老娘把你关上三天！」
那叫做紫苑的女子，像是毫不在意般的看了一眼王嬷嬷。
接着感觉是嫌麻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後脑，站着有些三七步道。
「大不了关个三日嘛，把我关死最好，这儿就准备卸下都城第一青楼之名吧。」
「你……紫苑！老娘知晓你是世族之遗珠，但淳于之族早已没落，别再拿你那世族傲气到这地方来，这儿是花街，不是你淳于之族後廷！」
呃……这两位很不客气地在我这算是客人的人面前吵了起来。
而且内容怎麽一句比一句狠啊！
在那叫做紫苑的女人再度要开口说出什麽惊人之语时，我赶紧伸出手到她俩的中间，她俩同时看向我。
「呃……扰你们真对不住，王嬷嬷，今日紫苑姑娘被我买下了，可否？」
我看那不只王嬷嬷惊吓，连那叫做紫苑的女子都撑大的双眼。
「这……司马姑娘，若您是要寻乐，嬷嬷有更推荐之人，看……看您是要会说书
、琴艺、棋艺还是舞艺，咱们这儿的姑娘都优秀的很，这孩子何事都不会，只有那张嘴特别精，还……还请司马姑娘您三思。」
我朝王嬷嬷淡淡一笑，轻声道。
「嬷嬷，兰儿就是想要嘴巴精的姑娘，就让兰儿买下紫苑姑娘，好麽？」
王嬷嬷一时语塞，扭曲的脸上硬是堆起笑容。
「若司马姑娘这麽说，那嬷嬷就不阻止您了。」
王嬷嬷顶着僵硬的笑容离开了我和紫苑姑娘的身旁。
紫苑姑娘一脸不解又不屑的审视我，我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她。
「倘若你是因听闻老鸨要惩罚，而买下我今日，那我劝你大可不必。」
她轻轻瞥了过来，冷哼了一声。
「我不需要同情。」
「你大胆！怎麽可以对姑娘如此说话！」
在我一旁的宋戟似乎是忍了很久紫苑姑娘的态度，大声吼了出来。
我把手放到宋戟前方，阻止了他的行为。
「宋戟，不碍事的，是我自己想与紫苑姑娘聊聊，对吧？紫苑姑娘？」
宋戟看了我一眼，牙一咬，往後退了一步，退回云娘身旁的位置。
紫苑姑娘丝毫没有一分一毫的惊吓，依旧傲视着咱们几个。
「你是哪家的姑娘？方才听王嬷嬷称你『司马姑娘』你与城都那贸易巨擘有何关系麽？」
司马雄泰的名字是响彻整个大都的，听到这个姓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他。
「不敢当，兰儿只是从异地来的女子罢了。」
紫苑双手抱胸，吊起了一边的眉。
「大都内倒是放了不少消息，说司马家的孙女寻回了。」
「紫苑姑娘。」
我沉下脸浅浅一笑，她似乎感受到我的不怏，有些识相的闭上了嘴。
「紫苑姑娘，可否告诉兰儿，为何你会认为南王心情不好呢？」
紫苑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坐回她原本的位置。
「告诉你也无妨。」
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我跟着她的指示坐了下来。
「其实，南王殿下从未翻过我的牌。」
她突然缓缓道来，我有些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这姑娘虽不修边幅，但是仔细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
那天生女汉子的霸气以及傲视一切的眼神，骄傲自衿的模样，是挺惹人爱的。
那个最爱美女的文德怎麽可能没翻过紫苑姑娘的牌啊！
看了我的反应，她的嘴角终於泄漏出了一点笑声。
「何以如此惊讶？这云醉阁的姑娘如此繁多，成天都有新的游女入此处，南王殿下就算每日都来此，也翻不完所有姑娘吧。」
「加上我又不是店里的红牌，虽然南王殿下似乎是不管那事儿的。」
她那清澈的双眼朝我这边飘了过来，虽然是斜眼，但我没有分毫不适。
「瞧你似乎与南王殿下有番交情，我可从未见着过他带女子上这儿。」
「一般而言，这儿本当就不该带女子啊，不是麽？」
她先是一愣，接着发出有些中性的笑声，听起来很舒服。
「你所言是。」
「南王殿下从未翻过同个姑娘，从未记得姑娘的名，南王殿下很会识人，他择的姑娘都有个共同的性子。」
紫苑姑娘坐正的转向我，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南王殿下择的姑娘，从不会与他藕断丝连，纠缠不休。」
这的确符合文德的性子，他不想与女人有太多的瓜葛。
最好是玩乐完就可以完全不负责任，完全不用放感情。
这样他就不会受伤害了。
我勾起一抹赞赏的微笑，开口道。
「紫苑姑娘何以知晓这些事儿的？你不是向兰儿言，南王殿下从未翻过你麽？」
「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注视着王爷了。」
紫苑姑娘缓缓垂下眼睑，看上去很忧伤。
我吩咐云娘点些茶上来，云娘和宋戟一同离开了我的身旁。
本想再继续说下去，但紫苑突然坐直身子，有些紧张地看向我後头。
我头一仰，文德妖艳的脸庞笑盈盈的遮住了天花板上透进来的阳光。
「小娘子，今日怎有那兴儿，没有本王，自个儿来云醉阁啊？」
我伸出手，捏了在我上方的文德的脸。
文德轻轻抓住我的手，走到我身旁的位置。
那笑容太过耀眼，太过完美无瑕，所以我才会伸出手将其破坏。
文德的存在像假的一样。
「哎呀，小娘子翻了个姑娘啊？怎麽？你有这趣儿？」
文德一脸戏谑地抓着我的手，然後冲着我笑的妖媚。
文德很奇怪，他明明可以看透一切，但却又假装一切都没看破。
这或许是他在这皇族内生存下去的方法吧。
我朝他翻了翻白眼，看了一眼紫苑姑娘。
「文德，这是紫苑姑娘；紫苑姑娘，这是南王殿下。」
紫苑姑娘有些紧张对文德轻轻点点头，文德眯起双眼，盯着紫苑姑娘看，毫不避讳。
她看上去很紧张，不断挪动自己的身体。
我伸出另一只没被文德捉住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文德，你都快把人家看破了，在看下去紫苑姑娘都要找洞钻了。」
文德突然一脸大梦初醒的样子，啊的轻轻喊了一声後，笑眯了双眼对着紫苑姑娘庸庸懒懒得赔了个不是。
虽然看上去根本完全没有任何的歉意。
「对了，小娘子有事儿寻本王？」
文德就是文德，他很理解别人的行为及行动。
因为我才不会莫名其妙自己跑到这儿来呢！
我用力点点头，文德这才放开了抓着我的手。
「那咱们上二楼坐着聊聊？」
文德修长美丽的手指比向二楼的房间，我点点头後转过去看紫苑姑娘。
「紫苑姑娘，对不住，你今日的订金，我会付的，咱们改日聊，你今日可先回房内休息了，别累着了哦。」
没等紫苑姑娘回答，我就赶紧跟上了感觉要飘走的文德身後。
「怪人。」
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她用着夹带笑意，很舒服的声音这麽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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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自己点了壶酒，而我则是喝云娘方才要拿给我和紫苑姑娘的茶。
他将酒杯沾满，开口问。
「小娘子，你有银两麽？怎麽有法子付那姑娘的订金？」
我将茶杯凑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司马雄泰大人有命人给我些零花，以及一些……珠宝饰品。」
我说话有些吞吐，因为我觉得他给的根本不是零花。
我虽然不懂古代的金钱，但我知晓云娘再看到那些银两後倒抽了口气。
有些慌忙地与我说这些银两要买下十座云醉阁都不是问题。
云娘的解释浅显易懂，云醉阁是这大都看上去最华美的屋子。
文德有些嘲笑的笑出了声。
「那位爷爷，疼你疼的很，想必不是『零花』吧？」
我沉默，以示回答。
「所以呢，小娘子，你有何事相请？」
「文德的话，我问何事你都愿意回答兰儿对吧？」
文德勾起一抹令人醉心的微笑，那美丽的长发彷佛被微风吹起，飘在空中。
「小娘子知晓本王的性，本王怎麽忍心拒绝小娘子，对麽？」
我轻捏了一下文德的手。
「净知道说谎。」
文德笑盈盈地对着我，他从未对我说过谎，这是真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任何事都会跟我说。
「文德，昨日王总兵之子有上宁灵宫寻兰儿。」
他将酒喝了一半，放回桌上，轻轻眯起双眼，似乎是在描绘王公子的模样。
接着他好像是想起了他的样子，缓缓睁开双眼。
「哦─？那个王公子啊？他上你宫中所谓何事？」
文德拿起喝到一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望兰儿在三位王爷前美言几句。」
「倒是挺像他会做的事儿，然後，兰儿要来替他美言麽？本王听着呢。」
文德有些调侃的笑着，他知道我不会做这事儿，但就是爱闹我。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讲出了我最在意的事情。
「他说，『倘若他们俩位王爷还在意之前之事，请姑娘替小的求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吧。』…我想问问，所谓『那事儿』是何事呢？」
文德送到口边的酒因手抖了一下，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