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跌坐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狠戾的眼神里泛着血丝，右手心上血流从伤口不停流出，他连忙拿出手帕绑紧。身旁孙洋的声音刺耳的紧，他烦闷的推开他，再跌跌撞撞的站起。
被推开的孙洋连忙站起，愤恨不平的他，将一切的过错推到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顾程北和青辞，要不是他们，他如今怎会落到这个下场。
孙洋就像个气急败坏、被抛弃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一支尖锐的铁棍，骤然指向顾程北的鼻尖，距离不到两公分。
青辞反射性的拉住军长的衣摆，对方先是不动声色地握紧她的手，随後温柔拿开。
孙洋讽刺的笑了笑，眼神中忽然露出一抹看笑话的神情，铁棍依旧指着，嘴里的话却相当古怪。
「你以为你赢了吗？不，永远不可能。」
孙洋的话语彷佛一根针，一次一次的往顾程北的心上扎，他的直觉一直很好，只是这次，他想不透这个威胁是谁。
恍惚间，一个铁制且冰冷的物体突然抵住他的头，他知道那是什麽，可让顾程北最不可思议的是，为什麽是她？
顾程北瞪大双眼愣了许久，直到他转过身来他都不敢相信他看见了什麽。
眼前的人依然是心之所向呀，但为何她会对他举枪呢？那人的细腻温柔都在他脑海里缠绕不去，可为什麽……为什麽丫头要背叛他？为什麽？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这一个瞬间彷佛定格了，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青辞要杀了顾程北！？怎麽可能……
「青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麽！？」宋玦最先突破这个奇异的氛围，他甚至以为她是因为太紧张才对错人，正想移动脚步时，却被她制止。
「你过来，他就死在你面前。」青辞毫无血色的面孔内是极度的黑灼，她没有看向任何人刺眼的目光，而是与眼前的人视线交叉，然而对方的眼神却仍然令她无比痛苦，她蹙眉，逼自己狠下心来。
顾程北一直以来沉稳的表情逐渐崩裂，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恍然想起，到无奈酸楚。
「丫头……」语气和从前一样，彷佛什麽都没发生，彷佛还残留点希冀。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对吗？」
青辞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双眸间有些酸涩，一字一句似乎说的极为痛苦，「我谁都不是，从一开始，我活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了你。」
「青辞你！」
「你难道忘了军长对你多好吗！？」
「青辞你有什麽苦衷你说啊，不要这样……」
宋玦、张旭、李若的声音此起彼落，可谁也没打动眼前这个女人的内心，她想好的事又有谁能插手。
石川终於从穿手之痛中回神，他邪魅的大笑，轻蔑的神情里透出一股对他人的鄙视。
他像疯了魔般走到他们两人之间，诡异的笑声依旧，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这个自以为是的失败者，说道：「开心吗？这是我送给你的告别礼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李若完全看不下去，她愠怒地朝着石川大吼，「屁！青辞，不要听这个小人的话，不要成为这个日本鬼子的走狗！看清楚你到底要什麽啊！」尽管有张旭的阻止，她依然故我地骂了出声。
石川瞥了它一眼，似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回头在青辞身边，笑道：「你啊也辛苦了，待在这麽笨的地方，脑筋也会不好的。」漫不经心的眸子里暗藏杀机，「先把顾程北解决了，再来解决所有人。」
青辞此时此刻如同一个机器人，他说什麽便是什麽，冷冷答道：「是。」
顾程北依旧看着丫头，泛红的眼神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嘴边欲言又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怎麽也说不出口，有某一刻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的死能给她一丝安稳，那也没关系了。
「两年前你杀了我一次，可我没死。我就他妈犯贱的想问一句……你那时候真的想杀我吗？」语毕的同时，青辞和顾程北忽然感受到一股湿热的气息流淌在了脸庞，他们都知道那是什麽，可是谁也舍不得擦。
就怕一恍神，就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青辞的手更抖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和感情，可她不能、她不能……
「重要吗？」她只能挤出这三个字。
石川拧起眉头，斥责道：「你在干什麽？快！」
顾程北注视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浓烈，蓦然地笑了，「你没说"不"，那真是太好了。」说罢，缓缓闭起双眼。
青辞纠结又痛苦的表情自然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可尽管再如何劝她，又有谁底的过石川的一句：开枪。
砰——
猛烈的枪声响彻云霄，只是在面前的又是一番出乎意料之外的景象。
死的人不是顾程北。
随着那声枪响定眼一瞧，青辞在一瞬间，将枪口对准了石川。
刚才在那耀武扬威的人……就这麽死了。
疲累的青辞缓缓放下手枪，双腿忍不住发软，顾程北这才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来，连忙接住了她。
青辞潮他笑了笑，看着眼前那人呆滞的神情，忍不住调侃道：「老娘就算要杀你，也不会让人强迫的。」
顾程北愣了愣，忽然开心的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就是这个狡猾的女人，让他这麽喜欢又那麽难受。
然而这短暂的放心总是稍纵即逝，躲在角落里的孙洋似是终於逮到机会要来个两败俱伤，拿起两根铁棍，随着失控的叫喊，冲到两人身後想要刺死他们。
「小心！」
宋玦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往孙洋脸部揍下去，对方立刻痛的在地上打滚，他带来的人马倒是忠心，立刻加入战局，一时之间又是一场混战。
李若跟张旭合作无间，背对背毫无死角，尽管已经极度疲累且伤痕累累，但好不容易站的上风在怎麽样都要赌一把。青辞、顾程北和宋玦三人围成一个圈，铜墙铁壁的战术，很快把敌人打到剩下三三两两，以为事情终於结束的他们正想喘一口气时，孙洋竟拉着奄奄一息周愈离，用铁棍抵住他的脖子。
顾程北一惊，说道：「孙洋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时後？你还没认清事实吗？」
青辞对他举枪，试图威胁他，「我到要试试，是你铁棍快还是我枪快！」
孙洋冷冷笑道：「我本来就是小人，死也要拖你们一个到黄泉路上陪陪。」他眼神转向青辞，一抹阴险的神情露出，「里头早就没子弹了，刚才趁你们打架的时候就拆掉了。年轻人，做事要用脑子。」
「你！」青辞低头看了看手枪，发现的确如此，气到不知如何是好。
宋玦想了想，既然不吃硬，那用软的使使。他乾咳了声，开始了他的表演，「那个…孙先生，其实老实说，我跟你无冤无仇，是不愿意跟你有误会的，况且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石川跟青帮有什麽关系。但是你现在手里的人质是我朋友，我不得不救他。这样好了，你放他走，然後我跟你走，如何？」
孙洋狐疑的看着他，开始上下打量，「你又是什麽人？我凭什麽相信你？」
宋玦用眼神示意其他人放下戒心，然後心平气和的说道：「你叫我宋玦就可以，我是共产的人，跟他们没有关系，况且你只要不伤害我，他们怎麽会杀你呢？要是我们能合作，说不定这个好处……」比了比钱的手势，露出微笑，「还挺丰厚，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好同志？」
顾程北他们一行人不禁在心头偷笑，孙洋说到底还是个商人，商人看的最多的是钱，有了利益，是谁的人还会计较吗？
青辞在此刻加重孙洋答应的方向，「孙洋，只要你放过周愈离，你便可以安安稳稳的走出这里，至於之後发生什麽我们都假装看不见。」
孙洋沉默了半晌，最後还是松口道：「好。」
岂料，就在每个人都以为皆大欢喜的局面时，顾程北身後倒在血泊中的一名日方的小兵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踝，尽管军长试图拉开，可小兵垂死挣扎的意志力使他的手像钳子般死死的抓住。
「怎麽回事？」顾程北一说话，所有人都转过身来了，只见那名小兵一开口，血液不停从嘴边流出。
虽然十分细微，在这个空间内却意外的清楚，之後所有人都会记住这句可谓为诅咒的话。
「去……死…吧。」
就在小兵断气的这一刻，身後倏然听见孙洋的怒喊，在此回首，惊见他把周愈离丢至一边，拿起那把铁棍就往顾程北背後一插，瞬间穿过军长的胸口，随着他痛苦的一声闷哼，坐跌在地。
「程北！」
「军爷！」
「顾程北！」
唰的一下，顾程北的脸色变得像一堆白骨，极度的痛楚蔓延在他的身体，脑袋轰轰欲裂，他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四周，却怎麽也不清楚。不行……他在心底呐喊着，他还不能死啊……
青辞积存已久的情绪一瞬间溃堤，她紧紧抱住顾程北，嘴边不停呐喊他的名字，其他人也几乎和她一样，谁能知道在这须於间，一个人的命运便会如此大起大落。
「你起来阿……呜呜…顾程北……」青辞看着鲜血如注的伤口，激动不已，「医生！对，医生！你等着，张旭！张旭你快去叫医生啊，快啊！」
张旭听闻，立刻冲出仓库，以最快的速度去求救。而李若则是再也忍不住怒火，抓起一旁的孙洋就是一团乱揍，孙洋早就疯了，不停的大笑，「哈哈哈，顾程北你还是死在我手里！哈哈哈哈！」因为完全不还手，脸上紫黑色瘀青东一块西一块，彷佛没有感觉到疼痛。
青辞沉着脸，一点也不想再听见仇人的声音，直接勒住孙洋的脖子，用力一扭，他便再也发不出声了。
宋玦蹲在一旁握住顾程北的手，五官的已经被悲伤的情绪拧的不成人形，他努力忍住想哭的感觉，试图不让他睡着，「顾程北，你要活着，你还要娶青辞为妻的你忘了吗？别睡了，行吗！」
迷迷糊糊的顾程北似是听见了关键字，终於清醒了半分，胸口的血迹已经流至地面形成一摊血渍，尽管青辞用布试图止血但依旧没什麽效果。
「丫头你别哭啊……对不住…我可能……没办法弹曲子给你听了…」顾程北轻轻摸了摸青辞的脸庞，扬起一抹浅笑。
青辞忽然想起来，她曾在看萤火虫的时候向他讨过这件事，都那麽久了，她早已淡忘，却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小声啜泣着，顺着对方的发丝，无奈笑出来，「怎麽这种时候还跟我说这个？」
顾程北双眸眨呀眨，似乎连这点动作都必须花许多倍的力气，「有些事现在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青辞怒道：「呸呸呸，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咳，丫头……你叫、叫什麽名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毫无头绪，「什麽？」
顾程北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他皱起眉头，努力说道：「我就想知道……你…现在……是谁？」
青辞的泪水依旧如水注般流下，如万蚁穿心的痛苦令她喘不过气，恍惚中她忽然明白他究竟想知道的是什麽。一切已经结束了，可青辞、锁喉鬼使、齐宁、丫头，却只能选一个。
她注视着他的眼眸如春里桃花，美目盼兮，「小女子……无名。」
一分钟後，青辞眼角的泪珠孤寒的挂在两颊上，却没了刚才忧伤，她默默地把顾程北狠狠抱在怀里，开口的语气十分绝望，却又深含着解脱，「李若…宋玦……」
她缓缓闭上眼，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说道：「告诉张旭不去医院了……备棺吧。」
宋玦和李若先是一愣，随後承载着无数的痛苦，带着晕厥的周愈离前去准备了。他们心里的那个英雄死了，死的如此突然，如此猝不及防……是人终有一死，想来当初那些人到底是要争什麽呢？
所有人走後，四下无人，青辞轻轻淡淡地笑了起来，赫然一个极大的绞痛在肚里膨胀起来，她试图忍住，可最终仍是敌不住毒药的摧残，一股血腥味从嘴里流出，她用力吐出，滴滴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裳，也和顾程北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早就被下了毒药，而自从她没杀死军长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她忽然想通了，她根本不必难过，因为……她终於可以和顾程北永远在一起了。
青辞的意识愈来愈模糊，直到最後一刻，她终於看着他的脸庞，永永远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