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玩着笔，我想起了上礼拜过於突兀的事情。
我对他的在乎已然超越了兄妹间能够负荷的最大重量。
我猛地坐起身，甩着头想将这莫名其妙的结论给抛出脑外，却是徒劳。
结婚。
那代表韩杰礼这个人将会完全属於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我。心脏倏地抽痛了一下，我并非没有想过类似的事情，也明白这个女孩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敌，毕竟从没交过女朋友的哥哥身边却很安静地待着一个人。
我咬紧下唇，狠狠截断思考，在这样想下去恐怕只会让心脏疼的受不了，我边想边站起身，本想看点节目转移注意却又在途中作罢。前些日子以哥为首的韩集团才因VR技术的再革新而登上各大媒体版面，持续了好一阵子，现下又爆出将与王氏财团的千金联姻，韩杰礼三个字从半年前就未曾在电视屏幕上消失，当时我总会守在电视机前直到背下所有与他有关的新闻，而如今，我回避得比谁都快，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叹了口气，才刚转过身就看到门边的人影，我吓得魂几乎被抽离，然而仅仅只是看着他无情绪的脸我却感觉脸开始发烫，视线下移，他的衣服明明很安分地待在他身上啊，剔除了色慾这块，到底还有什麽是足以驱使我小鹿乱撞的热能？
我好像、喜欢他。
「不......」我下意识地反驳内心鼓噪的声响，心却泛起隐隐疼痛。
我直直地盯着他看，他环抱双臂斜倚在门边，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深邃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进我的双眼。
我抿了抿唇，其实我并不该在意那种莫名其妙的结论。这麽想着，我开口想打破这恼人的凝滞，却看见他的欲言又止。
「哥......」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交叉的手往後带上了门，我这才发现他的左手拿着被我遗留在他房间的微积分。
「我答应你的。」他的声音闷滞而心不在焉，拾起修长的腿走到我面前，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四处随意的扫视一会，接着目光再次聚焦回在我的脸上，「没别的椅子了吗？」
「我......站着就好。」转过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修长的腿，只是才稍稍转侧手就被一把抓住。
他迅速地将我拉了过去，坐上我的椅子接着将我拉坐到他的腿上。
一如以往。彷佛什麽也不曾发生。
「哥......」果然我的心跳像发疯一样胡乱跳动着，我下意识转过身，他的声音却抢先一步落了下来。
「嘘。」
我乖乖闭上嘴巴，脑袋因为他的气味开始神智不清。
他伸手绕过我将书本摊开，手无意地擦过我的身体让我不住地轻颤，他毫无知觉，开始一一解说，低沉又迷人嗓音简直就是在撩拨人心，我听着听着便走神了。
「薰，」他顿了顿，「你再不专心我会处罚你喔。」
呃、被发现了。
「什、什麽？」我装傻，尝试做最後的挣扎。
「要我搔你痒吗？」
我还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冲他疯狂摇头。
「很好，」他笑了，不知为何我在那弧度里瞥见了一丝无奈。「那去换衣服吧。」
「换衣服？」
「嗯，我们去逛逛。」他望着不动如山的我，挑眉道，「怎麽？想被搔痒吗？」
我猛地从他身上弹起。
转过身一脸防备地盯着他，但他没有上前的意思，深邃如潭的眸子就这样撞进我的瞳孔，恍若黑洞一般几乎要将我吞噬殆尽。
我吞了一口口水，忽然觉得口乾舌燥。
「薰。」
他的唇角微微一勾，笑容带有几分魔性，长长的睫毛覆盖不住他的凝望，接着猝不及防地转身离开，异常安静。闷滞的关门声重重地打上我的意识，临走前的压抑声线恍若余音环绕，久久也无法散去。
「我好像，快忍不下去了呢。」
究竟他在隐忍着什麽？
***
火热的灯光照亮整个广场，我和他肩并肩走着，如此喧嚣的吵杂正好可以弭平我和他之间太过安静的凝滞。
不，正因四周的疯狂才越加凸显我们两人的静默。太过陌生的一个画面。
「饿吗？」
我望向身边的人，没想过打破凝滞的会是他，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见一件闪亮亮的衣服。
「哥！」我头也不回地冲向那家店。
「韩薰！」他皱着眉大步走向我。「我告诉过你不要跑离我的视线！」
「对不起嘛。」我边说边抓起手上的衣服在他眼前展示，「你看你看这件怎麽样？」
他生气的脸瞬间被疑惑给盖过。「这件？」
「嗯。」我点点头，现在换我感到疑惑了。「怎麽了？不好看吗？」
「你买泳衣做什麽？」他不明所以。
「什麽泳衣！」我翻了一个白眼，高举那件无袖雪白色丝绒上衣到他眼前。「现在很流行欸，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他摇头，满脸不赞同，「不觉得。」
忽然他拈起衣角边缘，厉眸将那件衣服扫视了一遍，双眼猛地瞠大。「都看到背了！」
「那是造型。」
「造型？」他嗤之以鼻，伸手来到衣服胸前开衩的领口画了一个大大的V。「那这个呢？」
「那又没什麽......」唔，是开得夸张了一点。「不知道现在的人都这样穿吗？」
「不知道现在的男人多好色吗？」
「你、你自己看嘛......」我随意瞥了一眼人群才赫然发现已经入秋，根本不会有人穿得这麽清凉。「反正现在也有很多和哥一样正......该不会哥也是他们那一国的吧？」
「是，我是，所以现在立刻把它挂回去，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些臭男人色眯眯地看着你。」
「哪有这样的......」我眯起眼，酸溜溜地道，「哥你就可以流着口水色眯眯地看着别人？」
「我又不喜欢－－」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硬生生止住。
「喜欢？原来你都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晓涵姊姊。」
我垫脚将衣服挂回去，背对着他说出这句话，语气冷的有些刻意。
「走了。」
「哥你，默认还是害羞？」我冲他的背影低吼，却不明白因何自己会如此无理取闹。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很不喜欢。
「韩薰，」他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眸子扫向我，冷漠的口吻让我不寒而栗，「你希望听见哪个回答，嗯？」
我不知道。这两个答案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或许，我希望他能选择隐没在之中的第三个。
见我没有回答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他迈开修长的腿离开了我的视野。
我盯着地面呆站了好一会，喉咙有些疼，深深吸了口气好让自己忽略那股疼痛，才向前踩出第四步就撞上一个物体。
「小姐一个人吗？我也是一个人欸。」
我抬起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随即愣了愣，难道身旁这群男性生物只有我看得到吗？
「一个人多无聊啊，多点人比较好玩嘛。」
「别这样，你吓到人家了。」
「吓到的表情会这麽可爱吗？」
我忽略他们的嘻皮笑脸，本打算偷偷钻出去却被一把拉住。
「放开我！」我惊呼一声。
「别这麽说嘛，和我们一起玩啊。」男人说着说着想上前搂住我的腰，我傻看着他逐渐逼近的手，脑袋刹那就变得一片空白。
「薰，」蓦地我感觉手一紧，接着无预警地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我不是要你别乱跑的吗？」
「哥......」我紧紧扯住他的衣服。
「她刚刚好像叫他哥，我有听错麽？」我的耳朵传进男人们的窃窃私语。
呃，我忘了他是来救我的。
我连忙张口想说些什麽，却感觉到拇指贴上我嘴唇的触感。
他扬起一个勾人心神的笑容，「别那样叫我。」
抵在我唇上的拇指向旁一滑，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猛地俯身就这样将唇贴了上来。
极其轻柔，不含一丝杂质，有着只属於他香味的，很浅的一个吻。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极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我瞥见自那抹琥珀色一闪而逝的情绪，差一点我就相信在那之中包含着他的，真心。
我无力地将额靠在他的胸膛，举起手扯紧他的衣服，脸颊烫得发疼，呼吸都透着灼热。
我果然，喜欢他。
「不好意思，」他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些微的震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感觉语气有着几不可察的愠怒，「但她不是你们可以随便碰的人。」
男人们似乎说了些什麽，声音逐渐远去，被众人的谈话声盖过。我小心翼翼地汲取着他的味道，艰难地开口喊他，「哥......」
嗯，他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薰，」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臂，似乎叹了一口气，「不要......」
「嗯，」我缓缓松开他，向後退了一步。「我会跟着你，不会再乱跑了。」
但当你走向别人，我也要跟上去吗？
我盯着地面看，他一语不发牵起我的手。走吧，他这麽说着，声音里有着太过明显的无奈，尽管如此，我也还是不明白。
我喜欢他，但他是哥哥。难道就因为这样我的心才会泛着如此蚀骨般的疼痛吗？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我猛地扯住他的手。
「薰？」
「我......」我轻声说，不敢抬头却也做不到低头，「想吃冰。」
「冰？」从他的言语我感觉到他的蹙眉，「真是不怕死，忘了每个月必经的疼痛吗？」
我咬紧下唇，依然盯着地面。我的沉默他的沉默在如此繁杂的谈笑声当中显得太过突兀了一点。
下一秒他抓握住我的手继续向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看着与他的十指交扣，终於我抬起了脸，那高大的背影让我有半刻的恍惚。
「一支冰，抹茶的。」来到店门前，他松开我的手，迅速地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小朋友，又回过来再次牵起我的手。「再一杯热巧......饼乾，不要樱桃......不用找了。」
他递给我那杯温暖，自己却拿着冰冷的霜淇淋，微小的贪婪自那一点迅速膨胀挤压着我的意识，我瞅了他一眼，随即敛下双眸。
我不喜欢我们之间横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就这里吧。」他将我手上的热巧拿走，继而将冰淇淋递到我面前。
我坐上一旁的椅子，聆听自另一边传递而来过於喧嚣的吵杂声。我一边舔吮手上的霜淇淋一边望向灯光通明的彼方，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也常带我来这里吃冰。
嗯，已经不再只属於我了。
「薰，」
冷风吹打在皮肤上让我打了个寒颤，闻声我抬起脸，幽暗的光线下，那双琥珀色泽的眼眸看起来好耀眼。
看着一语不发的我，他忽然蹲在我面前，举起手轻轻划过方才被陌生男人抓住的地方。「你有没有受伤？」
相较於刚才的人来人往，这里实在太过安静了一点。
「别吃了先回答我。」他缓缓拉开我拿着冰淇淋的手，立刻就蹙起眉头。「你今天怎麽这麽不听话？」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不想吃牛奶巧克力的？」我不答反问。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薄唇轻启，「你心情不好不喜欢吃甜的。」
「我没有心......」
「从站在你房门门口、不，从上礼拜到现在我都没看你笑过还有，」他果决地打断我的话，「你今天话很少。」
我猛地别开视线，赫然发现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明显，於是继续舔吮手上的霜淇淋。
「韩薰，」他眉宇微蹙，「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咽下最後一口苦涩，现在已经没有东西能转移我的注意力了。
「走吧。」他缓缓起身，顺手将我拉起，握住我的手之後就不放开了。「把嘴巴洗乾净。」
来到十步之外的洗手台，他伸手扭转半透明的水龙头，水花啪啦啪啦地落在台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向前一步想洗净嘴巴上的黏腻，耳朵却传进他的声音。
「薰。」
闻声，我转过头，还没看见什麽就感觉嘴巴一阵冰凉。我眯起眼，柔弱的灯光让他的眸子变得更为深邃。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嘴唇，我抬眸，视线就这样撞进他彷佛不曾移开的凝视，冰冷的手掌贴压在我滚烫的脸颊让我涩缩了一下，他伸出姆指抹去我唇上的水滴，接着缓缓开口，太过温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