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後面那间房间。」洪曦韦指了屋子後方的小房间，「你会害怕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心里有些毛，但还说不上是害怕。
我小心翼翼的问，「那是什麽时候的事？」
「高中。」
洪曦韦说，「我爸的外遇让我妈身心俱疲，後来开始长时间都在床上度过。有天她起来，做了一桌的菜，跟我和妹妹说了很多话，笑得很开心，隔天她就把自己吊死在小房间里。」
我专注的看着他轻巧的替昆虫上黏液，他的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标本有一个好处，可以把昆虫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候，永远保留下来。」洪曦韦说，「王永杰也是这样，他在最好的时刻走了，不管多少年後，想起他都是永远年轻的样子。」
我不能认同这感伤的说法，但却又无从反驳。
我想起了一件事，「为什麽我去医院看王永杰的时候，都没遇见过你？」
「我看到你在病房里和王永杰聊的很来，就没进去打扰了。」
「为什麽？」我不懂，「後来我天天都去，那不是害你都不能进去了吗？」
「我不想当电灯炮惹王永杰不高兴。」洪曦韦抬头对着我笑，「别看他斯文的样子，他脾气不太好。」
「真的看不出来。」我笑。很难想像王永杰发脾气的样子。
「他从小到大时常生病，所以对很多事都没耐性。」
我趴在桌上看着洪曦韦的脸，胶水和着漆味，淡淡的在空气中散发。
阳光从窗台斜照进来，将他手背的皮肤与血管照得光亮透明，余光反射在他的脸，垂下的发丝间，那双眼眉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王永杰不喜欢标本，他说这些都是屍体，他不喜欢死的东西。」洪曦韦的话题还落在王永杰的事上，不知道我的欣赏。
「他认为留下屍体是违反大自然规则，宇宙万物生死就该像归於尘土，有消灭才有诞生。」
「他想的事都好深奥。」我说。浅浅的想起先前洪曦韦骗我说王永杰喜欢生冷食物和白色的事，这次他算是说实话了吧。
洪曦韦突然抬头对我一笑，「不过他很怕火，所以他的家人选择墓葬，基本上现在已经不能墓葬了。反正那块地还是他家的，以後也不用迁葬捡骨，这下他可以永垂不朽了。」
「怎麽觉得你在说王永杰坏话。」我笑着。
「有好有坏这才是他。」洪曦韦放下手中的工具望着我，「所以我才说你胆子很大，不完全认识一个人就说喜欢他。」
「要是他都被你说完了，我发现我开始讨厌他了呢，那该怎麽办？」
「不会，因为你喜欢我就一定还是会喜欢他。」
「我什麽时候说喜欢……你了。」我垂下了视线。
洪曦韦也学我趴在桌上，看着我，我有些怕这麽近距离的对望，尤其是他那双幽然深遂的眼，像是会穿人的灵魂。
他一定早就看穿了我的灵魂。
我的视线转开之际，洪曦韦轻吻了我的额头。
「谢谢你来了。」他说。
我看着他，嘴边的浅笑淡了。「我不想代替王永杰。」
洪曦韦说，「对我跟王永杰而言，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坐起身来看着他，他伸手抱过了我，脸颊紧碰，无比爱怜的依恋着。「而且，我也不跟他接吻。」
我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