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旗袍记 — 叁拾壹章

正文 旗袍记 — 叁拾壹章

宗一陷入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

我摇头。

“看着我!在我还有理智之前!”

我深吸口气,转身跪坐在他的面前。

“宗一,我们分手吧。”

“你难道会天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句分手便可以解决的关系么?”宗一冷笑。“不是么,姐姐?”

我垂下头。

“是因为安藤?究竟你们在何时何地,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试图保持镇静。

“够了,你的谎言既蹩脚又可笑至极!”

“昨日,我去了片濑,那里有个疗养院——”

“住口。”宗一打断我,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要说的部分。

“无论如何,你的母亲仍在世。”

“她早已发疯很多年,家族亦当她死了,而且她和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你对她有责任,还有祖父。”

“我对你也有责任,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要你对我负责,宗一,你明知我和你离开也并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那是什么?因为爱么?此时此刻,你仍旧能够对我说这句话么?”

“如今即使我说了,你又能相信我么?”

“为什么不!只要你说,我们便一起离开,所有的事情全当没发生过,去满洲重新开始!”

宗一紧紧抱住我,我感觉得到他颤抖的双手。

原来,你也是如此的恐惧么?

如果我此刻说爱你,或许我会得到你。

但是这份爱将日日夜夜的折磨我,我恐惧着下一次你再次变得陌生的样子,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安藤出现,要知道,女人从没有太多的退路。

“放开我......”

“不!”宗一粗暴拽着我的发,毫不分说地垂下头咬破我的唇。“雪穗,你发过誓,你是我的。”

我用力推拒,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我们去静冈,后天的船票,永远的离开这里。回到满洲后,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我答应只守在你身边绝不离开半步,好么?”

我摇头。

宗一持续诱哄着,奈何我只是哭泣。

他气急败坏地起身,开始砸起东西。

“无论你怎么想,都必须和我走!如果你要分手,我宁愿杀了你,雪穗,我是认真的!”

玄关传来声响,我和宗一忙不迭去查看,却原来是军痞木村,很显然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然后仿佛恍然大悟般抚掌大笑:“喂喂,你们两个竟然是乱伦的姐弟!这不会是真的吧?可实在是令人作呕啊!”

说罢便转身欲大声宣传,我恐惧地瞪大眼,颓然跪在了地板上。

宗一面色惨白转身冲回屋子里,拿起武士刀便追了出去。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听院子里传来刀子砍断骨头的闷响。

我冲出门的时候,木村已经倒在血泊中,宗一从身后砍下了他的脖子。“镜月”不愧是浅野家祖传的宝刀,在夜光中闪耀着银白色的刃影。

我死死捂住嘴,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到了宗一身边。

血水喷溅在他苍白而精致的面孔上,此时此刻的他面无表情,如此陌生而触目惊心。

“死了......”我蹲下身,看到木村放大的瞳孔。“怎么办?”

宗一慢慢地将刀插/回鞘中,然后将尸体拖进屋中。

“在别人发现前,处理好。”

我颤抖地蹲在原地,将头缩在双腿间,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冷风灌入和服后领,我才终于感到了这一阵恶寒。

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先是冲到墙角呕吐完,然后才打了水桶泼地。

宗一提着行李包走到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拉起我的手。

“雪穗,我们是共犯,这一次,你永无法逃离。”

我感觉得到宗一的心跳,自紧握的掌心。

“等一下。”我走回屋子里,一路来到放置“花无”的摆台,没有任何犹豫的,我将他收到了衣襟里。

谨慎的关好门,我们打算在最末班列车驶离前永远的离开“寿渡”。

在夜中奔逃的情境并不陌生,我在步履匆忙间回头,仅来得及看到木屋的一角。

尽量坐在隐蔽的车位上,我发现尽管宗一换了衣衫,血迹却仍印在他的面颊和脖颈处。

我掏出手帕,为他拭净。

“为什么......”

宗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只有在狠狠地伤害了之后,才会对我如此好。”

我不知该怎样笑,于是只能同样面无表情。

“大概,只是因为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去爱吧。”

“所以,你仍旧是爱我的。”

宗一说完这句,便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

突然之间,我发现原来我们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只不过是想要确认这份爱仍旧存在。

“......笨蛋。”

我喃喃着,捂着脸,慢慢落下了泪。

担惊受怕了大半宿,我在凌晨时分才缩在宗一怀中勉强入睡。

梦中不知何处传来三味线的低吟,呜咽悠长如此悲伤。

回过神时,我正和父亲不知何时坐在一起赏樱,白色木围屏后是延长的红与黑,仿佛奔驰的夜晚,永无尽头。

“雪穗,你快乐么?”

我摇头。

“痛苦么?”

我再次摇头。

“傻孩子。这世上既有爱的喜悦便有苦涩。”

“一直以来,我总是很恐惧......我对宗一说了那么多谎言,多到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句才是真言。”

“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我害怕他离开我。”

“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想要得到他。”

“傻孩子。”父亲叹息:“你已经得到了他。”

“我不明白。”

“那么,一切便问你怀中的‘花无’吧。”

......

在摇摆之中,我猛然醒了过来。

睁眼的瞬间对上了那双熟悉至极的眼眸,我失神地看着他。

已经不知有多久,我不曾在那里寻找到过我想要的平静。

“你一直在叫父亲。”

“我梦到了他。”

宗一不再问下去。

自从私奔后,已很久不曾提起过父亲。

下车后,我们买了几个御饭团填肚。

宗一道:“近来有风暴,静冈的港口已经封闭,我们去湘南,那里也有去中国的船。”

我点头,和他一起走入熙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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