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子，几乎要与窗外夜色融和在一起，他面前的女孩便显得格外娇小柔软，雪白的衬衣将她衬托出有别於这个年纪的优雅。
两人面对面站着，即便不发一语，双眼也从未离开过对方。
宛如夜与白昼的极端，如果他们身旁没有倒着一个少女，或许这个画面会更加和谐。
「伊尔迷。」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赛连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
伊尔迷这才将视线从女孩毫发无伤的手上移开，「啊」
柔软纤细，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刚才她就是用这一只手紧紧抓住利刃，连一心复仇的少女都被这举动吓得松开武器。
赛连满脸疑惑，像是在问她「不是想杀了自己吗?」
「果然揍敌客的人都是疯子!」
赛连没有在意她的话，平稳的抛起匕首换了个方向，这次好好得抓在正确的把手位子，刀口却是指着自己，「你不敢的话，我就自己来了。」
然後?然後伊尔迷就出现了。
不知是从门後还是天花板上，反正就是突如其来的好像当了很久的观众，连让少女注意到她的时间都没有，俐落的一个手刀把人打昏在地，顺便抢过赛连手中的匕首扔到很远的角落。
「好久不见。」赛连平静的眨了眨眼，好像眼前这个不是用毒药禁锢自己的杀手。
「好久了吗?」准确来说，是四十三天又五个小时又二十六分。
伊尔迷也同样是那张漠然的面无表情，只是脚步已经不自觉地往女孩走去，直到两人相对的脚尖几乎碰在一起才停下来，好像眼前不是带着笨蛋弟弟私奔的非人类。
反正就是完全不该是建立在囚禁这种不良好关系上的两人，极其坦然的交谈着。
伊尔迷歪了歪头，「早就知道了?」女孩的五感很灵敏，已经到了就算用念力掩盖也没用的程度吗?
「嗯」不知算不算副作用，毒药减退後，她属於人类的那一块被减弱了，相对地属於海妖的那一块就放大许多。
当她跟奇犽牵手的时候，抱住小杰的时候，帮雷欧力疗伤的时候，被门琪亲手背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女孩抬起手来，伊尔迷便顺着她的姿势半弯下腰，让她能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呼吸、心跳，都是你的。」哪怕他们之间混杂着几百个人的气息，都能辨识出来。
伊尔迷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放缓了不少，「是吗?」他轻轻把女孩抱入怀中，「玩够了，就回来吧。」
赛连沉默下来，但没有任何放抗的意味，双手下意识扶在伊尔迷肩上，「我回去了，那奇犽呢?」
「奇犽是杀手。」也注定要是。
「但他不愿意。」人类总是会做许多自己不愿意的事，这是海妖最不明白的矛盾。
「他会愿意的。」伊尔迷就像是在预告着什麽，轻捏了女孩的面颊，「这是他的天性。」
「那你为什麽要做那些事?」除了毒药，伊尔迷从没有做过其他勉强自己的事，甚至是努力的在投其所好。
只有奇犽躲在衣柜里的那次例外，就像是刻意在刺激男孩一样。
刺激着他反抗、刺激着他脱离常轨，甚至故意制造空隙让他带自己离开。
但，为什麽?
伊尔迷默了默，「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麽。」
这个会大哭、会吵闹的男孩，在杀了第一个人的夜晚把自己锁在房门里不吃不喝，但就算面对的是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也毫不退缩，像是不知恐惧为何物，把战斗当作骨子里的本能。
所以他限制住奇犽的大脑，让这个未来的家主会下意识规避危险，因为他现在还太过弱小，不该拥有那样过於强大的野心。
奇犽是揍迪客家的异类，是杀手的变数，他们家所有人都想看看他到底会走上什麽样的道路。
但不论如何这条路都不该偏离杀手的本质。
「他会在这场试炼中认清这点的。」当手染鲜血，便再也脱离不了。
赛连轻声笑了笑，「你也是吗?」
伊尔迷只是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孩，觉得她似乎瘦了不少。
女孩把手贴在男子的心口上，人类最致命的所在，不光是因为那里储存着血液，也饱含着情感。
「但我觉得你很温柔。」
她不恨他，只是当时因为毒药被限制了所有能力，她无法释怀。
现在痊癒了，她也突然认清，他喂她毒，因为不忍看她难受，就本质上来说，这个杀手比蜘蛛和奇犽都还要容易心软。
「伊尔迷。」当她语调放慢，就算不是刻意，也会带上一股迷惑的味道，这是海妖的天性，引领着人们由衷的顺从。
「要跟我打个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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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最终还是被抓到考官面前。
海妖一开始想得很简单，既然无法让对方放弃复仇的念头，那就如她所愿，反正自己被刺个几刀也不会死，可是被伊尔迷阻止了，只好丢给其他人烦恼。
例如这个听说是猎人协会的会长，深不可测的老先生。
其实她原本是想找门琪的，不过大概她前脚刚到，门琪後脚就出门和其他考官一起去找偷渡者了。
所谓的爱就是不断在美丽的错过啊，颗颗。
「你叫亚路嘉是吗?」尼特罗替赛连倒了一杯茶，女孩意外的精通礼仪，娴静端坐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
「嗯」赛连乖巧地捧着茶杯，但没有喝，她现在无法坦然地喝下任何倒在杯子里的水。
尼特罗听到沙发的动静，歪过身子，「111号你醒啦?」考生阿妮达，早在前一关就被淘汰了，「偷渡的罪名可不小喔。」
「随便你们怎麽惩罚。」少女一醒来最先注意到的其实是离自己最远的女孩，但她像是想到女孩的疯狂，很快就移开视线。
「呵呵呵，看来你早就有心理准备，那我也不多说什麽。」尼特罗站起身，「等一下会有另一艘飞船押送你回协会接受审判，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阿妮达脸色苍白了一瞬，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垂下眼睛不发一语。
赛连愣了一下，说好的劝人为善改过自新呢?「审判?」
尼特罗看着明显不在状况内的女孩，做出解释，「因为她违反了考试规定，违反规定就是要接受处罚。」
「可是她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过错并不会因为没有实行，就变成正确的。」即便是习惯性嘻笑着的表情，也不影响老人这句话的重量。
赛连默了默，说到底是她判断错误了，她既没帮少女报仇，还扯了她的後腿。
「你说，我有一个奖励。」赛连看向尼特罗，眨了眨眼，明明什麽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是让人觉得心下柔软。
这种感觉很新奇，毕竟从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尼特罗捋了捋胡子，不肯承认被女孩子撒娇挺受用的。
「我是这麽说过。」尼特罗已经猜到对方想说什麽，但同时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确定要把这个奖励用在她身上?」一个要杀你的人。
赛连歪过头，「不行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力，你想怎麽做都行。」尼特罗的笑意带上几分狡诈，「只是劝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求一下，直接给你猎人执照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身外之物完全无法勾起海妖的半分念想，如果说要给她水可能还比较有吸引力。
「......」这种被噎得无话可说的感觉，会长大人表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还真像。」
「?」赛连下意识地疑问。
「说起来他的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尼特罗没再说下去，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什麽话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知道了，她不会有事的，但象徵性的处罚还是要有，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协会不公平的。」
「什麽处罚?」
「终生不能再参与猎人测验怎麽样?」这完全不是象徵性的处罚，就是欺负海妖不懂。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微微一动，海妖当然注意到了，「不行。」这个执照的重要性对人类来说大概不亚於苹果吧。
「那十年不能参与?」
赛连掰着手指，发现这个数字竟然要动用到自己的两只手，「不行。」
「五年?」
一只手连水都捧不起来，「不行。」
尼特罗按着眉角，「你倒是直接给我个数字好了。」
对数字很没概念的海妖索性看向了少女，阿妮达红了耳根，却还是很硬气的咬牙，「我不需要你帮忙。」
「没有这种数字啊。」赛连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一个笨蛋。
「......」
「不然这样好了。」尼特罗清了清嗓，如果熟悉他的秘书先生在这里，一定会惊慌地要小女孩快快离开狼窝，「你来协会替我做事，执照我可以直接给你，这个小妹妹明年还是可以继续参加她的试验。」
只说出对方想听到的，完全省略所有细节，这种买到赚到、两全其美的优惠方案，就是不肖商人榨取肥羊时的小伎俩。
可惜从来没有学到教训的海妖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
「真的、真的。」尼特罗笑得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在门外偷听的两孩子听不下去了，虽然被小杰极力拦阻，奇犽还是碰一声踹开会长大人的房门，「够了，亚路嘉，这件事你不用去管。」
「揍敌客!」阿妮达第一时间激动起来，强烈的杀意让海妖不太舒服，她走过去挡在少女面前。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奇犽。」
少女哑然，最後只是忿忿地低下头。
奇犽完全没理会手下败将，他努力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对於女孩望过来的柔软视线选择无视，蓝紫色的眼睛怒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糟老头，换回糟老头一个我怕怕的小眼神。
「你想怎麽样?」他们在飞船上听到一堆风声，包括这个偷渡者是冲着揍敌客家而来，这时酷拉皮卡他们又说女孩不见了，要不是小杰发挥动物野性找到亚路嘉，他差点就要把飞船拆了大家同归於尽。
尼特罗并不介意男孩臭到极点的语气，甚至兴味盎然地挑起眉头，「这是我跟小姑娘的交易，不关你们的事吧。」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尼特罗对这占有慾满满的宣言不置可否，但女孩却没有反对的意思，甚至赞同了。
「嗯」她会帮少女也是为了奇犽，怕这个其实很善良的男孩知道了会愧疚，但既然会让奇犽不高兴那就不要了。
「.......」尼特罗不知该赞叹他们的感情深厚，还是该担忧。
奇犽脸色终於好转了一点，他朝女孩伸出手，女孩便咚咚咚的跑到他身边，牵牵。
这种动物训练的即视感是什麽，会长老了，会长不懂。
尼特罗移开视线当没看见，「那就维持原样，阿妮达终生不得参与猎人试验。」
一直不是很清楚事情原委的小杰听到这里终於有了反应，「什麽?这个处罚太严重了吧。」
「规定就是规定，会长我也没办法。」尼特罗很无赖的一摊手。
当上猎人对小杰来说是个一定要实现的梦想，所以即便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同等的重视着，「不能放宽一点吗?」
阿妮达惊讶的看向替她求情的小杰，「你跟她是兄妹吗?」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将女孩当作揍迪客家的人来怨恨。
其实如果小杰坦然地回答，这也只是个无伤大雅的误会，但因为小杰突然沉默了，现场就莫名尴尬了一瞬。
直到奇犽看向小杰，小杰才笑笑地开口，「不是啊，怎麽会这样觉得。」
「都像个笨蛋。」阿妮达撇开头，眼角余光却满满的都装着女孩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说得不错，老爷子我最喜欢笨蛋了!」尼特罗指了指发楞的小杰，和把赛连抓得更紧的奇犽。
「不准小姑娘跟我玩，那只好换你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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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最近喜欢的文更新了好多，不小心就懒散了(跪)
再送上一个小剧场。
此时的门琪:「嘉嘉.....不对，偷渡者到底在哪里啊?」
卜哈辣:「吃的.....不对，我觉得偷渡者应该会在厨房。」
第一位考官萨次:「.......」看看周围考生鄙视的眼神，拜托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