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谊刚下课回到租屋处,一进房里就被大片的昏暗包围,她随手把包包往桌上丢,整个人瘫在小沙发上深深的吸气再吐气。
包里的手几忽地亮起,大概是同学发来报告的档案,她连看也不想看,头歪过去想着今天的晚餐,这时手机又忽然的亮起,紧接着响起一段乐声。
脑中所想的瞬间被打断,许瑾谊不耐的咋舌一声,缓缓从沙发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书桌。她早料想到这时候会打电话来的会是同组的人,只不过没想到会是组里唯一的那个男生。
「有什麽事吗?」
沙发边上的矮桌上面摆着小花瓶,上面插着几朵花,许瑾谊接起电话走向矮桌,一手拨弄着小巧花朵边问道。
「档案我看过了,讨论的时间我再……」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满脸不满的闭上嘴,皱着眉头听完那个男生说完话,才道:「我三十分钟之後过去。」
语毕,她便挂了电话。
许瑾谊垂下手看了一眼月历,上面只有一个日期被圈起来,上头还写着时间。她蹲下身,侧头趴在矮桌上,头靠着花瓶。
另一头,被挂了电话的男生本还想多说几句,不料话还没出口就被「嘟嘟」的声音截断,一脸讶异的瞪着手机。
他坐的圆桌旁边还有几个女孩,她们见他这样不免娇笑连连。
「怎麽样,被拒绝啦?」
「就说吴扬你是追不到许瑾谊的,还不信!」
吴扬受不了被这麽调侃,气一堵,横眼瞪着说话的女孩们。
「说话留点口德,什麽追不追得到,我又没在追她……」
坐他旁边的女孩挑起眉头,嘴角带笑道:「没在追?说笑吧你?」
「班上那麽多落单的人你偏偏去问许瑾谊要不要一组、报告的事情早就传了档案你还让她来讨论,要不是她挂你电话,我看你刚刚还打算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呢!」
吴扬脖上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不自觉的偏到图书馆门口。
方才说话的女孩也盯着门口,歪着头想了想。
「说起许瑾谊,总觉得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什麽不一样了?」
女孩回忆起之前,手中比划着说:
「我之前国中和她同班的时候,她还会笑,跟班上的互动也不错,她有个很好的朋友应该算是班上的中心人物,她叫什麽呢……」
「国中毕业之前我听说那个女生去国外留学了,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国中和大学相隔也就几年,但听起来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吴扬比起那时更在意现在许瑾谊在想什麽。
这个话题没有後续也无法接着说下去,便在这里中断了,而许瑾谊没多久也到图书馆参与报告的讨论。
其实这次讨论也没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只是在内容上要做更改而已,对此许瑾谊没发表特别的意见,来这里就像走过场似的,坐在边上盯着电脑萤幕发呆。
直到结束时也没多说一句话,吴扬紧盯着她的动作,似是想开口又纠结着不知怎麽说起。
「那我报告的部分就照原先那样,辛苦了。」
许瑾谊迅速收拾东西,提起背包准备离开,此时吴扬的肩膀被打了一下,他像是喉头卡着一股痰的人,这麽一打就给吐出来的说:
「那个,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许瑾谊还没转身,就见其他女孩也都盯着自己,冷着一张脸回道:「不用了,我有事情。」
吴扬就这麽呆呆地看着她走远,方才打了他一下的女孩又伸手推他。
「你就这麽让她走啦?」
「她不是说她有事情嘛。」
女孩翻起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推他一下。
「那想也知道是推托,你要追女生能不能积极点!」
吴扬被这麽一说才又转头看着许瑾谊离去的方向,短气吸起跨步追了上去。
「许瑾谊!」
听见有人叫着自己名字,许瑾谊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吴扬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
「我说了我有事情,你们自己去吃饭吧。」
不料吴扬没有被拒绝的害臊,反是扬起眉摊手说:「我可以陪你去办事之後再一起吃个饭,你看,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还多一个人可以说话,不是很好吗?」
许瑾谊却是摇摇头再次拒绝。
「不了,而且我也没有要跟你吃饭的理由。」
吴扬想着刚刚女孩要自己积极一点,一双眼骨碌碌地转,最後才想到一句。
「那我想跟你一起吃饭,这个理由可以吗?」
或许是没想到吴扬会这麽说,许瑾谊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随便你。」
吴扬跟着许瑾谊到了机场,就坐在大厅看上方的班机表,吴扬还以为是刚刚听说的那个国中留学朋友要回来,才在这边坐着,但想想又觉得奇怪。
他们从下午四点半坐到晚上快七点,许瑾谊才站起来。
「走吧,你要吃什麽?」
吴扬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的跟在她身後。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间简餐厅,环境乾净整洁,还播着轻音乐,两人坐对面相互看着。
「你想问什麽?」
从刚刚到现在吴扬都用同一个眼神看她,许瑾谊被盯到觉得浑身不自在,寻个机会就开口问。
吴扬一顿却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想知道我去机场做什麽吗?」
接着她自问自答般的继续说道:「我在等一个人。」
「如果我这麽说,你会不会想放弃追我了呢?」
吴扬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脸色,却见许瑾谊露出的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们是真当我傻吗?就算看不出来,难不成也听不懂她们说的话吗?」
吴扬惊愕之余也迅速反应过来,回嘴道:「但我知道,你等的是你国中朋友,对吧?」
许瑾谊收起笑容,看他的眼神转为锐利,语气中有些严肃。
「看来你打听过了。」
吴扬不否认,将话题引到自己疑惑的地方上。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麽你就这样坐在大厅等,总不可能不知道班机抵达的时间吧?」
「而且为什麽我会愿意让你跟我一起到机场等,之後再出来吃饭,你想问的应该是这个吧?」
许瑾谊的嘴角往上勾起,看着吴扬时有种怀念的感觉。
「你和她很像。」
对坐在角落耍孤僻的自己伸出手的那个样子,真的很像。
可惜坐在对面的吴扬听不出来。
说起她们两人,得追溯到国中一年级,那时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林轩瑜是成绩好、好相处的中心人物,而许瑾谊是孤僻、被同学排挤、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边缘人。两个个性、生活圈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却成为对方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朋友。
大家所记得的许瑾谊已经是能和人和乐融融相处的女孩,谁又知道刚入学时的她是连对别人笑都觉得难的人。
是林轩瑜带着她学会和别人相处,学着让自己变得不那麽孤僻,带她走出自己的小圈圈。
两人不只是朋友,也有相同的梦想和志愿。
她们甚至约好了要等林轩瑜留学回来,一起实现去北极看极光的梦想。
林轩瑜在出国前送了一束花给她,到现在都还放在房间的花瓶里。
「所以你还不知道她什麽时候回来吗?」
许瑾谊用小汤匙搅拌着刚送上桌的咖啡,神色有些恍惚。
「不知道呢。」
不知道她什麽时候才回来。
自此之後吴扬也没有再多问,但许谨谊却让他觉得奇怪。她不时的看着天空发呆,像是在等着什麽东西似的,殷切期盼的样子。
直到那天因为他们的报告不错,老师让他们去参加比赛,侥幸进入第二阶的,准备去外县市进行口述内容。
比赛的地方邻近机场,许谨谊本来是歪着头睡觉,忽然的就醒了,她迷蒙的看着窗外,外头就见刚起飞的飞机探出头来,她看了好一阵後翻过身用外套盖住头部。
其他人以为她还想继续睡,但吴扬清楚的看到──许谨谊眼中的恐惧。
「陈雅祯,你真的不记得那个女孩子到底去哪个国家吗?」
吴扬拉着上次说是许瑾谊国中同学的女孩问道,他实在觉得昨天有些奇怪,而许瑾谊的行为也让人不能理解。
而陈雅祯面有难色地看着他,往两旁看了看才拉着吴扬往旁边角落站。
「上次我突然想起来,高三我去补习遇到国中朋友,听说了一件事。」
「是有关许瑾谊的朋友吗?」
「没错,那时候我听说……」
陈雅祯那双眼转了转,开始回忆上次听到的那件事。
她说着说着,彷佛了没声音般,只有嘴一开一合的样子,吴扬不晓得一整串话下来他到底听进多少,但唯有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许瑾谊,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吴扬趁着刚下课,许瑾谊还没收完东西抢先站到她旁边发话。
後者拿着笔袋眯起眼看他,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许瑾谊对於吴扬有自己的轿车感到意外,但在意外之余又不解他到底是要去哪里,即便上车问了好几遍都没得到正面回应。
车开了近半小时才到达吴扬所说的目的地,停车场的旁边有个三个铁门,一个大的、两个小的,门後是一个小山坡。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麽?」
许瑾谊面上已露出不悦的表情,她已经猜测到这里是什麽地方。
「带你来面对现实。」
吴扬下了车,他不强迫许瑾谊跟他一起进去,就站在旁边等她。
许瑾谊没想多久,主动解开安全带,下车时还瞪了吴扬一眼。
两人一前一後走过黑色铁门,许瑾谊像是来过似的也不需要人带路就自己走到上面,石砖道旁都是一块块白色的墓碑,前方放着一些花或物品。
「到了。」
许瑾谊停下来站在一个白色墓碑前面,从包包里拿出一只笔和一枚用乾燥花压成的书签。
「抱歉,我来的突然,没有准备花。不过,你送我的花,我还留着。」
她说着将书签和笔放到墓碑前面,「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一直不想面对的事情今天倒被人戳破了,很可笑吧?」
「明明这两年来每个月的那天我都能到机场等你两个小时,却不敢亲自到这边看你。」
「那年说等你到你送的花谢,但我知道花很快就会凋萎了,到时候你回来我却没有等你的话怎麽办,每天这样想都觉得难过,最後索性把花做成乾燥花,可以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
许瑾谊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早已离开眼眶,一滴滴像珍珠般的落到草地上,滑落叶面直入土中。
她後来又劈哩啪啦地说了很多,吴扬站在她的身後静静的陪着她,在她哭时适时的递去纸巾。
「谢谢。」
许瑾谊用纸巾擦着哭肿的双眼,说话之间带着低沉的鼻音,「虽说如此,但我还气你擅自管我的事情。」
吴扬故做惊讶的睁大眼,弯腰朝许瑾谊面前凑过去。
「这样还没有加分啊?」
许瑾谊轻哼一声,又擤了鼻涕。
「你什麽都没说,是要加什麽分。」
只见她踏着轻快的步伐朝门口的方向走,吴扬赶紧跟在她後面,顾及这个地方是墓地,小声地喊着:
「我喜欢你。」
走在前方的许瑾谊听见这句话嘴角微扬,侧头又看了一眼林轩瑜的墓碑。
下次,我会带着你喜欢的鸢尾花和他来。
这次,换你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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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为了通识的期中功课所产出来的东西,记得成绩是9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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