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道震天嘎响的哭声响彻林家的主卧房，正在厨房用热水消毒奶瓶的梁雪琴动作一顿，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在确定那是来自自家女儿之後，便赶紧关掉瓦斯炉的火，匆匆撕了张纸巾把湿漉漉的双手擦乾，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到一旁的壁钩上，快速地迈开脚步往声音的源头前去。
「叮铃——叮铃——叮铃——」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在梁雪琴抵达主卧房的同时传进她耳里，她慢下步伐隐藏在虚掩的房门後面偷看里头的情况。
严璟皓坐在床上，一边奋力且有节奏地晃动手中的摇铃玩具，一边用稚嫩的嗓音试图安抚哭闹不休的小女婴，「小茜，不哭，你听。」
不断挥舞粉嫩拳头的林语茜突然停止哭声，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含着些许泪水注视严璟皓，咿咿啊啊的与他互动许久，最後终於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眼见林语茜笑得开怀，梁雪琴松了口气之余也跟着勾起唇角，她推开房门走近他们。
感觉到一丝动静，严璟皓回过头，「琴姨。」他有礼貌的轻唤来者。
梁雪琴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揉了揉严璟皓那头极软的细发，「皓皓好棒喔，会和小茜玩、逗小茜开心，真是帮了琴姨一个大忙呢！」
「嘿嘿。」严璟皓听见赞美，扬起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严璟皓得意的样子令梁雪琴脸上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皓皓再多陪小茜玩一会儿，琴姨这就去准备皓皓的小点心及小茜的ㄋㄟㄋㄟ好不好？」
「好。」严璟皓乖巧地点头应声。
「好乖。」梁雪琴笑着摸了摸严璟皓的脸蛋半晌，接着才站起身走出婴儿房。
那年，她零岁，他两岁。
☆☆☆
饭厅里，严璟皓跟林语茜正坐在餐桌前等待。
也许是年纪小的关系，相较於严璟皓的安静乖巧，坐在安全椅上的林语茜反而像是被虫附身似的不断地扭动小小身躯，没有一刻消停。
终於，梁雪琴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小家伙最期盼的下午茶——水果拼盘。
「来，一人一碗，」梁雪琴将两个铁碗分别放在严璟皓及林语茜的面前，里面装了各种或剥皮去籽、或切成块状的水果，她觑了眼一望见食物便涎着口水、一脸馋样的女儿，有些无奈的提醒：「只能吃自己铁碗里的，不可以吃别人的喔。」
「好。」严璟皓和林语茜很有精神地异口同声。
梁雪琴凝视着林语茜，她这个女儿平时都会与皓皓分享喜欢的玩具，怎麽样也想不透她为何会做出「向他撒娇讨要喜欢吃的水果」这个举动，要不是上次无意间看到，还真的不太敢相信她会那麽做，明明给他们俩人的水果份量是一样的……难不成，她小小年纪竟是个吃货？
瞧林语茜吃得嘴巴周围都是水果汁液，转瞬间已经快吃完三分之一的量，反观严璟皓细嚼慢咽吃得慢条斯理，手中的叉子刚叉了第三块而已……
梁雪琴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严璟皓的头发，「皓皓啊，琴姨知道你乖，都会礼让小茜，」她小心翼翼的选择用词，「可是，饮食得要均衡，才能长高高、长壮壮哟，你明白吗？」
「……」清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严璟皓乖顺地点点头表示了解，但是小脸上却布满掩饰不住的茫然。
严璟皓那摆明有听没有懂的神情使梁雪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讲得太婉转了吗？也是，她怎麽会奢望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可以会意过来她的言下之意呢？
於是，想了想，她决定换个方式。
「皓皓，假如有人想要欺负小茜的话，你会怎麽办？」梁雪琴忽然开口询问。
严璟皓一怔，随即坚定的大声回答：「保护小茜！」
很好，这是她意料中的答案。
梁雪琴听了，唇畔噙着一丝笑弧，接续道：「皓皓好棒，懂得要保护小茜，」她的声音放柔，「那琴姨跟你说，如果没有吃掉足够份量的食物，皓皓会没办法长高高、长壮壮，到时候也就无法好好保护小茜罗……」
梁雪琴暗中观察严璟皓的反应，见他默默吃完手中的苹果块以後改叉了片香蕉来吃，便也不强迫他一定要立即回覆自己什麽，「你们乖，慢慢吃，我在那里面忙，」她比了比厨房，「有什麽事情大声叫，我马上就来。」语毕，转身离开。
梁雪琴一走，饭厅只剩下严璟皓和林语茜稀稀簌簌的吃东西声，直到片刻过後——
林语茜偷瞄严璟皓铁碗里的水果……橘色瓜瓜！红色瓜瓜！绿色瓜瓜！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光刹那间亮了起来。
「皓哥哥……」林语茜欲言又止地轻唤，软濡的嗓音听起来怪可怜的。然而，这是她有事情想要拜托严璟皓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撒娇声音。
「嗯？」严璟皓从铁碗里叉了块奇异果，边吃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瓜瓜……」林语茜再次觑了下严璟皓的水果，旋即抬眼望他：「想吃……」眼神里充满祈求。
「好——不行！」原本打算答应，就跟往常一样，可是琴姨说的话突然闪过严璟皓的脑海……他要长高高、长壮壮！他要保护小茜！他要吃足够份量的食物！
「……」从没有被严璟皓拒绝过的林语茜微微一愣，眼眶不觉红了一圈，小巧的嘴巴一扁，眼看便要哭出来——
「欸！」严璟皓慌乱得手足无措，「你别哭呀！」他被林语茜那副说哭就哭、翻脸像翻书的模样吓了好大一跳。
「我想吃瓜瓜嘛……」
无言地和林语茜四目相对，严璟皓思考良久，彷佛下定了决心那般，试探性地提出自己想出的主意：「你从你的碗里挑三块水果给我，我把三种颜色的瓜瓜各分你一个，这样好不好？」
这是严璟皓唯一所能想出来的两全其美的方法，而林语茜只犹豫几秒便欣然同意了。就这样，他们彼此分享自己铁碗里的水果，吃完还不忘将餐具拿去厨房给梁雪琴，接着俩人高高兴兴地到客厅里玩扮家家酒的游戏。
那年，她两岁，他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