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六十三)如夢醒 憶猶存

正文 嫣然一笑 人生如夢 — 六十三)如夢醒 憶猶存

承欢殿中,乐文正兴致勃勃地番着面前的篮子,把一个又一个香囊淘出来。我伸手接过乐文递给我的梅花香囊,仔细看过上面的绣功,道:「乐文竟然也会绣花,我看明早的太阳是要从西边升起了。」

乐文皱一皱眉,说:「喂!你这是甚麽意思?我就不能绣花做针线活儿吗?」

如欣轻拍她手臂,道:「不是说你不能,只是这也未免太让人惊讶了吧!」

我看看她们手中香囊,如欣的是紫兰花图案,蕊儿的则是小黄菊。我往篮中剩余的一看,问:「那莲花香囊是绣给何人的?」

乐文看一看那香囊,道:「是给皇后嫂嫂的。」莲花出於污泥而不染,用作比喻皇后,是最适合不过。

说起皇后,我倒是好奇她最近如何,便问:「自皇后有喜以来,我都未曾见过她。皇后最近还好吧!」

乐文想了想,道:「皇后向来身子弱,如今难得怀上了孩子,宫里的人自然对她万般照顾。我前几天才进宫看过她,她是还好,没有甚麽大问题。」我点头示意,表示知道。

她侧一侧头,又说:「只是说起孩子的事。梦萓你进奕府也有一个多月,也该是时候在这方面多用心了。」从新婚那天起,奕珩都未曾与我有过夫妻之实。我又怎麽会有孩子?

我把她的话快快转过,对乐文道:「若要算日子长短,你嫁给林知延便是有一年的时日。怎麽又不见你的肚子有动静?」

乐文脸上红了一圈,说:「你若要这样说,倒不如先说说蕊儿吧!反正皇兄宠她也有不短日子了。」

「你们是说我吗?」蕊儿口中正塞满合肉松卷。我们一看过去,她话刚出口,便是不慎呛到喉,咳嗽不停。我急忙递过一杯热茶,让她顺顺喉。

乐文见状,道:「还是算了吧!要是蕊儿真的生下孩子,那便只会苦了那些照顾的下人。」也对!蕊儿这般小孩子性格,总是长不透。如果有了孩子也只是让她的悦朗斋多添一个孩子而已,那时候便是辛苦了秀荷她们。

如欣叹了口气,说:「生孩子的事那里是说有就有的!顺其自然吧!」众人也认同她的话,没有再提此事,我却是松了口气。

黄昏时份,积雪上黄叶落满一地,呼呼寒风凛冽刺骨。我等四人一同徒步前往庆元殿去。蕊儿挽着乐文的手臂走在前头,我便与如欣同行在後。我见如欣一言不发,便道:「许久不见琰儿了,他最近还是那般喜欢哭吗?」

如欣微微揪起裙子,小心避过厚雪积,说:「哭倒是不多,却是贪吃得很。多过两个,他便快要满周岁了。或许是长大了,他的胃口才会越来越大。」我看看如欣的身型,虽说不上是胖,却也跟从前的瘦小身材差了不少距离。

我笑一笑,道:「能吃是福,况且琰儿还小,多吃点也没关系。」

「四弟的酒量可真不能小看。千杯不醉这个称号,果真当之无愧!」只听不远处,有把既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看对面便是李康。他和同行其余四人与我们迎面而来。我等纷纷下礼,李康随即让我们平身起来。

乐文是一奔便走了过去挽着林知延的手臂,灿烂一笑。楚王李洵见状,便走上去搭一搭林知延的肩膀,道:「这样也能碰上,你和我姐的缘分真是⋯⋯真是辛苦你了姐夫!」他话里语气带惋惜,像是替林知延感悲哀。

乐文随即往李洵的手一拨,指着他说:「你的嘴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信不信我去让母妃教训你?」

李洵却是与她斗气不止,道:「教训我?你还未感谢我呢!刚刚若是没有我,你的夫君早就站不起来,躺在地上了。」乐文听到是愕然不解。经一番解说才知道,今早朝拜後,李康便与奕珩和潘显阳等一行五人到箭堂比箭耍乐。比赛规则以发箭正中箭靶红心为准,各人要轮流发箭十次,以正中红心最多次数者为胜。奕珩和潘显阳旗鼓相当,同样百发百中,名列首位。而李康与李洵,则各以九发和八发紧随其後。林知延却只中六发,成为输家,本是要被罚饮酒。李洵却义字当头,替他把整整三壶酒喝清光,才让林知延免於醉酒倒地。

李洵拍拍乐文,说:「我还没让你跟我道谢呢!你倒是反过来要教训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乐文不忿气,道:「知延向来不擅长舞刀弄枪,这场比赛本来就不公平。哪有说知延输的道理?」

林知延却伸手向乐文示意,说:「我既然答应参与比箭,就要愿赌服输。公主不必再为我争论!」他那坚定的眼神,令乐文止住了说话,只嗯一声回应,没有再与李洵争执下去。乐文何曾会轻易听从别人的话?就连李康也敢顶撞的她,如今却是因为林知延的一句话而不再争论不休。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众人皆是不脸惊讶不已。

李康笑了笑,道:「好了!天气这麽冷,就别再站在这风口位置吹风了!还是进去坐吧!」说完,便转入庆元殿内。一众人随後跟进内,潘显阳往我扬一扬脸而笑,奕珩却刚好瞧见这一幕。我赶忙回望如欣,装作与她言谈甚欢,避开他们的目光。

庆元殿中各人依次序而坐,出席人数的规模与奕太后寿辰那天相差无几。奕珩在我身旁静静地着,一杯又一杯酒倒进口中。我示意侍席的宫女不必再替奕珩添酒,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却是让我欲哭。我不知道那是为何,只觉得心口有种被重重压着的感觉,令我透不过气来。身後的宫女却是悄悄给我塞了一张小纸条,我翻开一看,是位故人的字迹。

我往四周看了一遍,把纸条握在手心,若无其事向奕珩道:「这里有点闷热,我出去走走。」便独自步出庆元殿。

殿外已是漆黑一片,宫墙边放置的烛台被燃点起来,在黑夜中散发出一点点光芒。满天飞雪徐徐落下,我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寒风却把梅花的幽香传进我的鼻子,整个後宫充满着梅花的暗香。此时此刻,梅林园中肯定会是梅花盛开,一片艳丽。我拉紧身上的披风,一步步往梅林园去。

越渐走近梅林园,梅花香越是扑鼻而来。踏进园子里,是满园梅花盛开,一点点的白雪落在红梅花上,红白互衬,相映成趣。

一块雪粒重重打在红梅上,它似是经受不起那打击,缓缓地断落飘下。我手一伸,便把它轻轻接住。半蹲在雪地上的我,双手忍住十指尖的冰冷感,把积雪和泥土翻开着,落花最终被我放葬在寸土和雪地下。一切就有如当天那个梦,那个我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梦。我终於明白,葬花虽悲情,却是一场浪漫的葬礼。

登上园中的小高楼,靠在前方的楼梯旁往外一看,这个位置刚好足以俯瞰整个梅林园。上次,我被李康的孔明灯所吸引,才会无意中踏进这里,我还未来得及看清这里。今天我却是把这里的美好风光收进眼内,红梅盛放,白雪皑皑,是我见过最美的风光。

正因眼前景色看得入迷,却是听到有脚步声略略传进双耳。「你来了!」我满心欢喜,边回头而道。眼前出现的却不是我预期中的人。

「怎麽会是你?」我惊异地向她一问。她的一脸凶狠便我的心跳顿时加速倍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步往我走近,直至把我逼到楼梯边才停下脚步。我咽一咽口水,往身後楼梯一看。我与那高楼万空只差半步之遥,只要她再多走逼近半步,那便是再也退无可退。

我被她那可怕的脸颜吓唬,口齿震颤而道:「姐姐这是要干甚麽?」

柳芸曦的笑容既吓人又恐怖,说:「妹妹呢?妹妹独自一人到这儿来,又是要干嘛?」

我伸手握住楼梯旁的木栏而站稳,道:「看来姐姐是要误会妹妹了。」

她再向我踏前一步,眼珠子死盯着我,说:「是我误会了吗?我今日倒是想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到底是谁?」

我微微向後尽力一退,後脚脚跟却是意外踏空。前脚踏着的楼级上,雪积拌脚而湿滑,我一下子失去重心,双脚乏力而倒下来。我用尽力气向柳芸曦伸手,请求她出手把我拉住。她却是冷冷地站原地,莫视我的哀求。就这样,我往高处楼梯级上一摔,整个人逐级滚下。我惧怕地高叫一声,背後一凉,滚至雪地上。

「郡主是怎麽回事?」朦胧中,我终於听到雅馨的声音。

脑後勺传来一顿剧痛,那种痛的感觉,是熟识的。我用尽力伸手去抚过脑後勺,颤抖中的手却是沾尽鲜血。这一幕,更是似曾相识。双耳传来一阵杂声,眼前开始浮现无数影像,那全是我的身影。仿佛是我曾经的过去。不,那不是顾梦萓的记忆,也不是别人的记忆——那是属於我紫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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