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有猜到许奕帆八成会这样回应,听起来还是直接得太过头了。某方面来说,许奕帆也是因为清楚他的性情,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呵,没想到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比我想得还高。」
许奕帆不置可否,「店长,总之我跟你说清楚了──你不踩我的底线,我也不会踩你的地雷,这也是为什麽我们能一直合作的原因,不是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会对他提出邀请,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有关你的事情。」
「那样……也好。」
许奕帆有预感,真的说出他的名字,恐怕徐晋阳就算有入团的意愿,也会瞬间被消磨殆尽。
接着两人又讨论了一会下一首要表演的曲子,许奕帆承诺半个月内会赶出新编曲给他,就挂断了电话。
店长把手机放进胸前的口袋,直到最後一点菸身燃尽,才缓缓走向通往地下的阶梯,一步一步,门铃声轻响,但「休息中」的牌子并没有被翻转。
今天,「秘密」不营业。
汤子欣一路飙回家,搭乘电梯到五楼,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某个人影停驻在她租屋处门前。
来人一见到她回家,明显摆出不悦脸色。
其实汤子欣也不太懂,真的不想见到她,把东西寄来不就得了?为了大概不到一百元的运费让自己不开心一整天……
真是白痴。
「你的旧东西整理乾净了,都在箱子里。」少女冷冷说着,然後又告诉她:「现在家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以後别再打来问。」
「喔,还要你像佣人一样搬来,辛苦了。」
汤子欣当然只是说客套话,她对这个舅舅的亲生女儿没有什麽好感,当然对方对她也称得上讨厌,以前汤子欣还住在舅舅家里时没少看过白羽柔的白眼。
亏她还取名字叫羽柔,鸡羽毛都比她柔和多了。
「汤子欣,搞清楚,谁是你佣人?还有我告诉你──别老是惹麻烦!我爸被你搞得还不够心烦意乱吗?」
自从汤子欣国三转学,加上搬出舅舅家之後,两人就没再正式碰面,逢年过节亦同,所以白羽柔完全不知道汤子欣现在是什麽狠角色。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个中午午休会自己躲在厕所里默默吃着便当的怯懦模样。即使听自己爸爸说过汤子欣学会翘课、打架──她也从不认为那代表什麽。
白羽柔走上前,笑容若能打分数,至少是嘲讽跟不屑各占五十分──就算这个表亲长得不错又怎麽了?那也是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永远会被人瞧不起!
「哼,你确定舅舅是在烦我这个人,还是烦你拿零用钱,却全花在一些可笑的东西上?」
全身名牌,连背着的包包都价值不斐,能挂的地方绝对会挂东西──她还不信他们家这麽有钱了。
「你──好啊!几年不见,真的变呛了啊?我看是跟一堆流氓混得不错吧?」
「是啊──」一个拳风擦过,垂在耳际的发丝扬起,依那个飘起的高度可以判断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骨头不断,脸也会肿,让始料未及的白羽柔突然吓得变成一根僵直木头,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汤子欣好心扶了她一把,姣好面容勾起一抹足以让白羽柔瞬间发寒的笑意,「顺应你的期望,我跟你从国三那年之後就不用再碰面了,你也不用担心别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这是你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件事情。」
白羽柔不敢回答,过往的某些记忆窜上心头,要说汤子欣为什麽会转学,多少都和她有关系。她讨厌一个外人住在家里,她不懂,她明明就比汤子欣还要引人注目,怎麽当时的许奕帆兄妹俩就完全不注意她呢?
哼,无所谓,反正他们最後也决裂了。
可是心里的自卑感却时时无法抹灭,根深蒂固,以至於她只要一想起汤子欣这个人──就会很想要摧毁她身上所有可能让别人看见的好。
汤子欣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她没有的东西,应该是这样……
才对。
那现在是怎麽回事?
「白羽柔,你该庆幸我和你待在不同一所学校。要不然,基於过往那些事,我肯定会把你打得哭爸找妈。」
白羽柔瞠大一双黑色眼睛,什麽是虚张声势,什麽是认真威胁,她曾经作为上位者的角色,十分清楚。
汤子欣又笑了笑,「对了,你爸虽然是我舅舅,但我现在不太看人面子,所以我提醒你──以後千万别来惹我,也不要跟我扯上任何关系。」
白羽柔还在震惊中,无法把现在和过去的汤子欣做完美连结。
「干!听懂了没?」
「懂、懂了──!」
汤子欣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自己搭电梯,慢走不送。」语毕,她迳自绕过路障,走到门前用一手轻轻松松扛起白羽柔气喘吁吁搬上来的纸箱,打开门──「碰」一声关上。
白羽柔总算回神,羞愤霎时冲上脸面,「什、什麽跟什麽──可恶!恶心的人!」她忿忿搭着电梯下楼,但微微颤抖的双脚泄漏了她的害怕。
此时,进到房间的汤子欣把纸箱随手一放,大字形躺到床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靠,原来把讨厌的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这麽爽,难怪以前那些人可以恶心到这种地步。」
弱小的人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随时害怕恶意从缝隙中钻爬而出。
汤子欣在闭上眼睛之前,又多念了几句:「早知道以前,就不要像个路边讨饭的,靠──她妈的太丢脸了!」
抵在双目上的手背传来湿润触感。
双颊不自觉流过晶莹的那一刻,汤子欣彷佛进入了她明明再也不愿回想的梦境之中,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