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下，简柔溪拿着一把竹扫帚来回在地上划着。
最近掉落的叶子变多，可以听见秋天的脚步声愈近。遍地枯黄入眼，她忽然心念一动，仰望头顶找不到一丝花蕊的树冠，一股感伤轻飘飘落在她的心头。
失神几秒，她继续扫地。
「喂！何亚信，你把我扫好的落叶全弄乱啦！」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同学，不满地嚷着。
简柔溪抱着竹扫帚，抬眼望去。
不是负责外扫区的何亚信，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不小心踩上落叶堆，搅得乱糟糟。
他先是搔头，接着赖皮地笑，「哎，我没看见嘛！」
「眼睛长在头顶？」
他睁圆眼，浮夸地大叫：「你怎麽知道？尤其我一百七十八公分，眼睛离地那麽远，要看见那些落叶实在是太难了！」
他皱眉摇头，唉声叹气，女同学被他的模样逗乐，将散了一地的落叶往他身上扫去。
「喂喂喂！你做什麽啊！」何亚信忙笑着跳开，但落叶仍不停扫向他。
女同学哈哈大笑，「不是眼睛长在头顶吗？这样看见了吧？」
风凉爽地吹着，一些落叶殃及到其他同学，最後一群人张扬着笑脸，竹扫帚乱挥、落叶乱飞，玩闹成一片。
何亚信人缘很好，他的阳光有趣，使他在团体里总是居於中心点，大家都喜欢和他作朋友，因为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欢乐。
当初，简柔溪正是被这样的何亚信所吸引。
而他的闪耀，她的不闪耀，却是隔在两人之间的一种距离。
简柔溪是独生女，自父母离婚後，所有家事落在她身上，放学必须赶快回家。她没机会也没时间学习如何交朋友，极不擅长团体生活。
於是，她总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加入。
就像现在这样，听着背後的笑闹声，默默扫落叶。
「柔溪！」何亚信来到她身後，点她的肩膀。
「你怎麽过来了？」简柔溪惊讶地问。
他拉她的手，笑容灿烂，「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找你。」
她瞥一眼远处，何亚信离开以後，人群渐渐散去，安静下来。
「怎麽了吗？」她问。
「昨天……对不起。」何亚信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中有歉意。
简柔溪愣住，下一秒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漾出甜甜的笑，「没关系啦。」
她就是如此好哄，一句对不起，让她感觉到他是在乎她的，便已足够。
看着她的笑颜，他摸摸她的脸，「不过我想补偿你，毕竟你一个月前就说想去游乐园玩了。」
简柔溪闻言，呆呆与他对视，张嘴说不出话。
「有没有想做的事？我今天免费送你一个愿望喔！」他笑。
她眨几下眼睛，从突然降临的幸福中回神，「我……」
有一瞬间，她脑中跑过所有她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
去餐厅吃情侣套餐、逛街买情侣饰品、牵手去海边看夕阳……想做的事很多很多，最後她还是选择最不麻烦他的一件。
「我们晚上来视讯吧。」她微笑。
「视讯？」
「嗯。」简柔溪偶尔不经意听见班上一些有男朋友的女生聚在一块聊天，说每晚都会和男朋友视讯。她也想试一次看看。
「就这样？」
简柔溪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他大笑，「当然可以啊，这事很简单。」
她弯起眸子，如同孩子般笑得开心满足。
一片叶子飘下，停落在她头顶，她伸手拈下，抬头望着那渐渐凋零的木棉树，又一次失神。
何亚信察觉到她乍然安静，问：「怎麽了？」
「你不觉得……木棉树的花和叶子很可怜吗？」她的声音很轻，「夏天，绿叶长出，花却落满一地。如今秋天要来了，换叶子慢慢掉光，待来年早春，花再孤单地盛开。它们总见不到面呢……」
风卷过满地落叶，何亚信瞅着快黄了半颗头的木棉树，不太明白，却想抚平简柔溪一脸的惆怅。
眼角余光晃过几片半埋在土壤里的落叶，他思考片刻，捧起脚边一手落叶，扔到树根处。
「亚信？」
简柔溪困惑地走上前，看见他徒手扒开一些褐土，把叶子埋进去。
「我觉得叶子凋零，是去成为让花盛开的养分。」他站起身，沾染泥土的手随意在运动裤上拍了拍，「虽然无法相见，但它们一直陪伴着彼此。」
简柔溪凝视着他朝气自信的笑容，心被温柔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