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王子沿着腓力二世大道策马奔驰,凭着他高超马术,一会功夫就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後。他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他带着公主跳下马,然後狠狠拍了马屁股一下,马匹仰天嘶吼一声,接着兀自以风驰电击速度往前狂奔。
而里昂王子则拉着公主闪进旁边巷弄。不一会就听到马蹄声由後方传来,他们靠着墙憋着气不敢发出声音,然後就看着一群禁卫队员从眼前冲了过去,去追假目标。当公主还在庆幸甩掉他们的同时,里昂王子又拉着她往巷弄里钻。
也不知被他拖着跑了多久,原本还觉得稍有寒意的身体,已经因为激烈运动而大汗淋漓。感觉几乎快虚脱了,她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喘气。
「……阿波罗少爷,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没关系,这里算安全了。」他直接将她揽进怀里然後警戒的回头看,确定後方没有任何马蹄声後方才松卸下来。
有别於脸不红气不喘的王子,她手软脚软浑身无力倒在他胸口。枕在他胸膛听着碰碰心跳声,这样亲密的接触,让那张因为运动而胀红的脸更加羞红。於是她推开他嘟哝着。
「我……好渴喔。」
「那里有喷水池。」他搀扶着她,来到前圆型小广场中间的石砌喷水池旁。
不一会,里昂王子弯身从水池里掬水捧到她面前,那样近的距离,她愣愣看着那双轮廓分明的眼睛出神。浓密睫毛在阳光照耀下形成丝丝阴影,让心底产生了某种莫名悸动。
「喂,你发什麽呆?水都快流光了!」他捧着水吆喝。
「啊?」破坏情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低下头羞涩的喝下他掌心的水。
水喝完後,因为不好意思,她只能将目光聚焦在巷弄。与大马路上壮观的罗马式建筑相比,这一区的房子都是崭新的米黄色欧式石砌三层楼房屋。虽说是欧式建筑,但这里的房屋设计有别於大街上富丽堂皇的建筑,都是有如南法乡村屋舍般简单又朴实。
除了位於石板路上的一楼只开了简单门窗外,二楼三楼的窗外都附有一个小小缎铁花台。於是家家户户在花台上种着小花盆栽,为宁静巷弄增添了一抹优雅风景。
「这里是小狐狸路,十年前原本是违章建筑林立的贫民窟,甚至被称为巴黎毒瘤。後来父王出资将这一区重新整建後,才有今天这样乾净整齐的规模。」呼吸着小巷弄里悠闲的空气,里昂王子坐在水池边好整以暇的说。
「阿波罗少爷对巴黎很熟?」她看着他露出会心一笑。
「就说巴黎是我的领地啊!而且这一区都是由我命名,这一条是小狐狸路,隔壁是小白兔路,然後是小松鼠路……」他站起身不慌不忙的数着,英俊脸庞闪着得益扬扬的光彩。
他没说的是这一区整建完後,一半卖给老百姓,另外一半则是出租,租金收入当然是归身为领主的自己。老实说今天带她来这里,就是想巡视一下自己的物业,让她看看自己有多威风。
「小……松鼠路?这是阿波罗少爷命名的!」听到这个名字,她顿了一下,瞬间身体如着电击般。
「当然,帮道路命名也是领主的权力之一。所以当初这一区整建完成後,巴黎行政长官就拜托我为其命名。那时我只有八岁,大人们只跟我说马路要取名字,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指的马路是什麽?以为真的是一头鹿,所以我就依我喜欢的动物取名字。」他搔搔头,一向自信满满的人难得露出腼腆模样。
「这样的路名真的很可爱……」她沉下眼帘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哎,别说了,这麽幼稚的路名我看了都觉得丢脸。最难相信的是这里的居民,居然可以撑这麽久还没改名!」他摆摆手露出难得的困窘表情。
「阿波罗少爷,那您可以带我去小松鼠路看一看吗?」
里昂王子有所不知,巴黎曾在十八世纪时进行大整建,当时捣毁了环绕巴黎的围墙,拆掉许多旧屋舍,就是为了将道路截弯取直成为笔直街道。也因为当时的大刀阔斧,才有今日巴黎这样棋盘式的整齐市容。而这个小区在当时被拆了一半,或许因为里昂王子取的路名实在太可爱了,浪漫的法国人就将旧路名沿用下来,所以直到二十世纪小松鼠路依然存在。
「带你去小松鼠路当然可以,但是你的脚还好吧?」看到她皱着眉头不停摸脚,不禁开始猜想她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好像扭到了。」她弯下身再次摸摸脚踝。刚刚在跑的时候拐了一下,现在休息才发现,脚踝已经整个红肿起来了。
「那……我背你好了。」他想了一下,他弯身弓着背蹲在她面前。
「不……不用了。」王子的好意让她有点吓到,虽然他们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他是她的未婚夫,但是太过亲密的接触还是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快点啦,你在磨磨蹭蹭,等会伯恩队长发现我们的障眼法,回头追过来,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听到他不耐烦的催促,她犹豫了一下,心一恒还是搭上他肩膀,整个人顺势趴在他背上。王子振振身体起身,接着就背她离开喷水池,然後沿着石板路往石砌房屋旁的巷弄走去。
她趴在王子背上,虽然王子背着自己走路,他的脚步跟呼吸却依旧沉稳,甚至也没出现她脑海里幻想的,他会狂骂自己重的像猪的对话。这样毫无距离的亲密接触,却再次让人羞红了脸,也幸好没让他瞧见,不然肯定会被狠狠调侃一番。
「阿伯罗少爷,为什麽伯恩队长要一直追我们?」因为一直沉默很尴尬,她索性自己找话题。
「还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天官预言我会死,所以父亲规定我只能待在报备过的地方,不然哪里也不能去。」
「但是巴黎不是您的领地吗?」
「就是啊!巴黎就是我的领地,我来这还要先报备,这不是很可笑吗?但是伯恩队长就是这样一个神经病,他最爱把鸡毛当令剑,什麽事都要扩大解释!」
「但是……陛下是真的很关心您,不然他不会那麽在乎预言的事。」感觉到他情绪里浓浓的不满,她试着对他晓以大义。
「……」他瞪着眼睛不说话。当然知道父王关心自己,但这种过份的关心几乎让自己喘不过气。
「里昂王子,洛可可究竟发生什麽事?」很长的一阵沉默後,她开口问起此行的真正目地。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准生气也不准哭闹。」
「嗯。」她趴在他背上顺从点头。不知为何心情少了刚刚的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他踩着坚定继续往前,接着以不疾不徐的声音说话。「蕾莉丝,我们不能让你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洛可可正在闹饥荒。」
「这怎麽可能啊?」王子那一席话无疑像在心里投入一颗深水炸弹,将人轰炸的昏头转向。
「加农王控制不了饥荒蔓延也就算了,他所作所为的荒唐行径,连教皇都看不下去了。」养在深闺的公主怎麽可能知道民间疾苦,甚至她的反应,间接说明了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情。
「那是因为连教皇都在腓力王的掌控吧!算了我不想跟您扯那麽多,放我下去!」她尖声反驳,因为不想再听下去,她拼命拍打他肩膀。
「蕾莉丝!你答应过我不胡闹的。」他斥喝她的无理取闹,就知道她会歇斯底里,所以才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件事。
他强悍的态度让她软化下来,只能委屈着脸伏在他背上咕哝着。「……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还不就是你父亲,他登基三十年毫无作为,甚至将国库所有经费都用在罗马式教堂的整修或复刻,他似乎认为城市建设都不重要。因为他坚信修道之人本来就该生活在刻苦环境中,这样才能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心向着上帝!但是都没饭吃快饿死了,怎麽心向着上帝?我不得不说这样荒谬想法,才是让洛可可王国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
他露出义愤填膺的无奈表情,因为距离上一次去洛可可已经是十三年前了,要是巴黎肯定是如雨後春笋般冒出许华丽招摇的崭新建筑。再去洛可可时间像定格般,整个城市风貌跟五岁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很多地方城镇都成了渺无人烟的空城。
「那现在怎麽办?」
「怎麽办?我们当然只能接下烂摊子。」所以才有了後来蕾莉丝的叔父向父王借钱的事。但是公爵几乎是在他们把蕾莉丝接走的同时就开口要钱,因为金额太大,也因为不信任公爵,所以当时他让骑士堡大队长丹尼斯带着一组人马留下,目的就是监督公爵,这也才揭开洛可可王国不为人知的秘密。
「真的要感谢陛下出手相救,他真是明事理的好君主。」她深深叹口气,撇除个人情感问题,放眼整个欧陆,腓力王几乎是同时期君主里最英明果断的。怪不得他能博得近代史学家一面倒的好评。
「那是当然的。但很遗憾,我们来不及拯救更多人,所以最後听说还是饿死了好多人,很多乡镇最终都走向灭亡。」他灰着眼睛,洛可可发生的事,是生活在富裕环境的自己很难想像的事,这也更加砥砺自己当权者的重要。但是,自己对法蓝西而言是对的人吗?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说的清。
「啊,阿波罗少爷,小松鼠路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