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抬起头来看像洁洁云的方向，她的神情有着千万感慨。
不只洁洁云和表姊倒抽一口气，一旁的罗伊斯和黑卡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咦咦！所以洁洁云有北地贵族的血统罗！？」啵啵惊呼。
身为执政者的罗伊斯马上就察觉到可能的政治影响。
「伊莎，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关於魔法使洁洁安的纪录，在莉莉斯的所有文献中都已经抹消了，调查团在得知她怀孕的时候，立刻将她除名。女王陛下则依照了洁洁安的遗愿，将孩子交给了她的家人。因此除了我和女王陛下外，国内知情的人就只有洁洁安的母亲、也就是她们的外祖母。」
站在洁洁云身旁的表姊，露出晴天霹雳般的表情，「没想到阿姨居然是魔法使……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们。」
「那北地王国呢？洁洁云的父亲是哪一位贵族？」
罗伊斯继续追问。
伊莎微微抽动了眉毛，「是大公爵之子，也是当时提尔联军的上校。」
「上校？跟尼德霍格一样？」
黑卡对这其中的关联感到不安。
伊莎推推眼镜，补充了当时北地王国的情势。
「提尔联军并不是一开始就那麽强盛，那时候军人夺权很频繁，那位上校战死後，提尔联军一度濒临崩溃边缘，是尼德霍格重组联军、吞并其他军团，他们才有今天的势力。」
罗伊斯的眼神飞快地看向洁洁云一眼，又回到伊莎身上。
「尼德霍格知道吗？洁洁云真正的身分。」
这时候的伊莎一改刚刚流畅的口吻，态度有些没把握。
「这就是我始终猜不透的地方，依他的情蒐能力和人脉网络不可能不知道，但如果他知道了，对洁洁云也不应该是这种处置方式。」
「什麽意思？」
暖暖紧张的问。
「如果我是尼德霍格，我不把洁洁云留在身边、自然就只剩下取她性命一途──而且那个男人绝对做得出来。」罗伊斯难得用冰冷的语气说话。
罗伊斯的话语把洁洁云拉回了现实。
伊莎也同意这样的观点，在知道尼德霍格带走洁洁云後，她一度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位就是洁洁安夫人。」伊莎从盒子中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的二十多人是当时莉莉斯派遣的调查团，她指着其中一位笑容温柔的长发女性，跟洁洁云梦境里见到的女人一模一样。
「为什麽、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事？」洁洁云接过照片，双手有些颤抖。
她不断在脑海中拼凑有关於母亲的线索，外祖母对母亲的评价、以及她在梦境中遇见的母亲，那些像迷雾般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希望你能远离这些纷扰，平安的过日子，可是你终究还是和尼德霍格相遇了。」
洁洁云反覆的看着照片，她想起了尼德霍格最後的身影，原来自己与北地有那麽深的渊源。
「洁洁安夫人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可是她最後却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不希望你步上你母亲的後尘。」
伊莎垂下了眼睑，她想起了洁洁云走在总理身旁的模样，总是惜字如金、冷若冰霜的男人，唯独对这个小秘书十分疼惜，而洁洁云更是毫不保留的对他展现倾慕和景仰，光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头就会浮起暖意。
但那已经是回不去的过去了，伊莎心想。
「洁洁云，你说过你想要逮捕尼德霍格，再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事情後，你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吗？」罗伊斯突然开口问洁洁云，不知不觉用了国王的口吻。
洁洁云停顿了一下，她仅仅只需要一下，就厘清了自己的感觉。
「是的，我想逮捕他。就像我的母亲保护那些饱受摧残的人们一样，我也想要为这个世界尽点心力，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他的行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她的所有意念全都吞到体内，她对尼德霍格的所有爱恨她将全部收拢起来，等到和那个男人了断的那天，再来一一清算。
「好，我知道了。」罗伊斯轻轻了叹了口气，「洁洁云从即日起解除总理秘书的职务，转任为莉莉斯的特使，代表我国与联合法庭进行交涉，执行逮捕尼德霍格的工作。」
「遵命，国王陛下。」
洁洁云则是握着照片行了个大礼，她感激地看着罗伊斯和伊莎，这就是现在的她所需要的。
一旁的黑卡有些犹豫，想提醒他洁洁云的调查还没结束，不过接收到伊莎的眼色後，黑卡也没多说什麽。
＊＊
正式的命令会在洁洁云调查期结束後宣告下来，在这之前洁洁云都待在家中等待，顺便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和琪琪云度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
她以为时间能让她忘记从前的美好，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看着衣柜中随处可见尼德霍格赠与或做给自己的衣物和配件，洁洁云才惊觉原来这个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自己的生命。
洁洁云拿起了一双拼色的尖头高跟鞋「灰白尖角」，这是她所有鞋子中少见性感成熟款式，是某次会议前总理觉得自己打扮得不够称头而买的，而洁洁云也是因为它而意外发现自己适合这种款式的设计。
还有这条「丝巾开衫」，是自己刚任职秘书的时候，笨手笨脚打翻茶水、弄脏衣服，总理为了替自己解围，随手抽了一条丝巾而做的。
洁洁云一件一件的翻着衣服，就像是她在梳理自己和尼德霍格的回忆般，酸楚涌上心头，理智却压抑住了泪水。里面究竟有多少是从那个男人手里得来的东西，洁洁云不愿意去清算，只知道尼德霍格挑给自己的东西，永远是最适合、最无可挑剔的东西，不论是外观还是属性都是难得的逸品，更别提他亲手做给自己的东西，是用最好的布料和最严谨的态度去制成的。
泪水模糊了洁洁云的视线，她从衣服山中抬头望着墙上挂着的套装。
那是她刚到职不久，尼德霍格带她到自己的工作室做成的衣服，她永远记得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自己量尺寸和缝制布料的身影。
考究的剪裁和甜美的滚边，这些元素都是其他宫廷制服所没有、专为自己而做的设计，那时候她感受到了重视，自己被这个人呵护而看重，所以她很早就发誓要为了回报这份信赖而努力。
「洁洁云？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走进来的琪琪云看到洁洁云在衣服堆中流泪，连忙上来安慰。
而妹妹则是啜泣着不发一语，看到满地的衣服配件，琪琪云忽然理解了。
这里面有太多尼德霍格的回忆，连她都看得出来哪些是从那个男人手上收到的配件，洁洁云又怎麽可能忘得了。
对搭配师来说，衣服配件就是他们的生涯命脉，尼德霍格虽然从未指导过她，但却也在无形中帮助她的技能成长。
琪琪云不懂，为什麽那个男人如此重视她，却还是选择用背叛伤害她？
『愉快的回忆，痛苦的回忆，让它在灰烬里重生。』
脑中依稀浮现母亲这样的话语。
洁洁云停止了哭泣。
是啊、正因为她是如此倾慕着这个人，才会对他的背叛感到痛苦。
就算她曾经倾慕的温柔只是假象，她也无法否认自己从中得到的启发、回馈和成长，是尼德霍格造就了现在的自己。
「洁洁云，如果这些你不想留的话，丢掉也可以，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做出更好的衣服了。」琪琪云安慰着。
「没关系，我全都要留下。」恢复冷静的洁洁云说。
这些是她的回忆、是她和那个人并肩而行的轨迹，是永远回不去的美好印记，她要把这些永远记在心里，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