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封羽毛 — €第六十五根

正文 冰封羽毛 — €第六十五根

「雨若⋯⋯雨若!」

耳边音量骤然加大,我回过神,有些呆愣地望着黎风姊。

「抱歉,你刚刚说什麽?」我道,却是没有太多歉意。脑中被那些言语所据,那四字更是紧紧将自己束缚,听不见任何声音,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黎风姊不在意地摇摇头,只是担心道:「你是不是又发烧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拦下了她探视温度的手,我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什麽事?」

我愣了下,一时竟是找不出适当的理由,只得沉默。

「你怎麽了?」她看着我,格外认真地抛出了问句。

我欲言无事,对上了她有别於平常的态度,却是说不出口。

眉头轻蹙,直视着我,她道:「我知道你很坚强,但不必因为这样就处处逞强。真正的勇敢是勇於正视自己的脆弱,而不是避而不谈,所以发生了什麽事,就说出来好吗?不要一个人憋着,要是憋出病来怎麽办?」

我僵硬地笑了笑,有些难以招架她突如其来地表态。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但你今天看起来真的特别奇怪。不对,不只是今天,从点起司蛋糕那天开始你就一直怪怪的,只是今天特别明显,发生了什麽事?」

「我没事,你想太多了。」笑着,我终是说出了违心之论。

「不要把我当笨蛋,一直没有问,不是因为看不出来!是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想给你足够的空间整理自己。」黎风姊敛了笑,有些严肃地看着我,「为什麽要这麽急着把别人的关心推开?我分手、我和欣颖的事,不都是你陪着?那现在换你有心事了,为什麽不让我帮你分担?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的吗?」

我看着突然激动了起来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冷静点,我真的没事。」我苦笑,刻意轻快,道:「你也知道我情绪一直都不是很好,只是最近刚好碰上低潮期罢了。」

「雨若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她认真地看着我,眼眶竟是泛着红。

我错愕地对上那双眼,半晌,我垂下了眼神,没再开口。

「我高中时是热音社的,社团有一个学长,他有重度忧郁症⋯⋯有些是习惯,有些是包容,总之大家感情都很亲,虽然社团很忙,但他陷入低潮时,同团的人都会放下排练,陪伴他。」断断续续,黎风姊混乱地叙述着,「後来有段时间他突然变得很奇怪,看起来像陷入更深的情绪,却又刻意装作很快乐。然後他开始翘团练,常常莫名失联,他自杀过两次,所以每次他失联都让我们同团的人担心个半死,就怕他又想不开,然後他最後一次失联⋯⋯」

心头一紧。

「就这麽丢下了我们。」泪珠滑过黎风姊的脸颊,轻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和那些离去一般,悄无声息。

我张着口,却说不出半句安慰。

「雨若,我真的会怕,怕你也和他一样就这样突然走了。所以发生了什麽事你就说出来好吗?不要一个人自己憋着。」微微哽咽,话语中的害怕却是深植在她心底的恐惧。

我望着黎风姊,沉默了很久。眼泪衔在眼眶中,再没有落下一滴,却久久无法从她眼中散去。

二人皆是无声,好似在为什麽而僵持。

我明知被他人推阻在外有多难受,明知眼睁睁看着他人深陷却又无能为力有多挫败。

明知⋯⋯明知被他人无预警地丢下,再没有机会挽回,彻底地丢下,那恐惧和自责有多深入人心。

我却同他们走上了同样的路,用同样的方式伤害自己所在乎的人。

「抱歉。」我道。

她一颤,欲开口说什麽,我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抱歉,但就算背负要『懦弱』二字,我也没办法正视自己的脆弱。」

有些事不是勇不勇敢这麽简单的。

「但至少,我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我没有能力坦白,但至少不会惨忍地打在曾经的伤口上。

眼泪一滴滴滑落,黎风姊瞪着我,「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自己有读心术吗?这样就算撬不开你的嘴,也不至於在一旁乾着急。」

我笑了,「如果什麽都不用开口就有人懂,那我也希望你有读心术。这样你伤了我,就不能推托自己又没有读心术,不是故意的。」

「也是,这样我好像一定得把事情做到符合你的期望,这样我也太吃亏了吧!那我还是不要有读心术好了。」她笑着接下了这段话,眼中泪光闪闪,两人却都装起了傻。

笑闹着,刻意跳脱了那些抹不去的伤痕。

两人又小聊了一会,言不及义,谁都没敢再碰触那些鲜红的绽裂。

涵星的一通电话打断了这段对话,我藉口脱身了菀菀。

和她约了学校,那会自己才逃离,现在又是折返。来来回回徘徊了多久,走了多少冤枉路,却仍未找到方向。

下楼前,我回头又望了窗边的紫花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然自己仍是转身离开了。

走在往学校的路上,我想着方才和黎风姊的杂谈。

「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好奇心,就要去满足所有人心里的期望。明明就不是义务,还要为了自己没做到而自责,这也太不值得了!」

我是笑着附和她的。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有读心术。

至少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若淋离开。

我多希望自己可以早一步察觉那无声的求救,又或早一步解开她心中的拉扯,断去那绳线,不然最少,让我藏起刀刃,治治标而不求本。

又私心。

至少不用一辈子质疑自己做错了什麽,为什麽我以为的朋友,竟是那般冰冷地甩开了自己的手。又是做错了什麽,落得他们那般憎恨?好似恨不得将我粉碎,才得解心头之恨。

过往有多疼,就是和魔鬼打交道我都想遗忘。那麽多骂名都负上了,那就是扛起所有期望又如何?总不会比他们的咒詈来得难忍。

如果得以解开那些繁杂,我情愿背负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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