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城外海燕关。
「韦老板,今天有上等的货物吗?」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满脸笑容,走进落科商行。
「公子需要什麽呢?」韦书中刚刚才送走秦亦飞,现在手上多了很多少见的宝物。
暗暗打量着男子的特徵,白玉绾黑发,眼眸如坠星碎碎,腰间还配着深紫色玉佩,这麽明显的特徵一看就差不多确定是谁大驾光临。
什麽神情也没露,韦书中神色淡然地打开仓库内层,精挑细选才缓缓拿出自己藏库里最高级货物。
「玉化砗磲?韦老板你连这都有?」
砗磲是佛教七宝之首,尤以黄金与白玉砗磲为名,但是已经玉化的砗磲更难找寻,在光亮下会透出晶莹空泛的光芒,因此在贵族里有「玉化夜明珠」的美称。
然而因为砗磲本就少见,京都的大家族都不一定有,玉化的更是稀有,地处城外的落科商行怎麽会有?
「商行内只有这一个,是刚刚回城的商人带来的,你要再多我也没有了。」韦书中耸耸肩,当时
秦亦飞给他这个玉化的砗磲手环时他也着实受了不少惊吓,後来听说是鹫鸢商行的风家到海外旅行时带回来的,便不再说什麽了。
他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这是风家所收集到的—做了竞争对手这麽多年,都了解双方家族不愿踏入朝堂—现在这种局面,能少一个阻碍就尽量。
他也不愿意暴露秦亦飞的身分,那只会让他脱离不了这场风暴—圣上失踪、夜家掌权的情况下,皇室内斗逐渐浮出台面,秦亦飞只是个没落家族的少主,没必要卷入这场战争。
男子满脸惊疑地持续看着砗磲,最後决定买回去,顺道向他的上司报告这件事情。
韦书中不知道的是,砗磲除了在贵族中被称为夜明珠之外,他的现世还代表一种天意—
神珠再现,月落光辉。砗磲再现,日抑其瑕!
如今神珠尚未找到,但砗磲已经现世,此物,不可不防!
笑着收钱送对方离去,韦书中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回去。
不过他惊讶的点跟男子不一样。
啧啧,居然连户部尚书单翎瑜都来了,这世界还可以再更小一点。
透过秦亦飞,韦书中知道了朔漾圣上今天早上失踪,接着禁卫军统帅夜穆投就坐着马车来陪都的这些消息。
而现在,升任户部尚书的单翎瑜也跟着来了,这还真是莫名其妙。
徽光圣上驾崩前单翎瑜还只是单家的长子,没有官位、没有俸禄,然而他的身份地位却在这八年持续爬升,从谏议大夫兼任托孤大臣到现在的户部尚书,官途顺遂、官位亨达,堪称惹人羡慕的人生胜利组。
单家跟夜家的关系匪浅,假以时日他们的权势必当威胁到日家的统治。
不知道那个失踪的圣上会有何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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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夜穆投果然率两名亲兵前来秦府,内穿素服,外披上一件黑色长袍,昨日头上戴着的首饰全部都拆下,只留禁卫军统领该配戴的白玉板指与象徵身份的深黑色玉佩。
然这些配备,秦亦飞却只是冷淡的瞥了一眼,便收敛自身情绪,引着夜穆投到穆肃堂。
那天晚上所谈的不外乎是要来祭拜他父亲,秦亦飞连拒绝的心情都没有。
手执一香诚心诚意的朝秦家祖先拜了两拜,再面向他的父母亲,恭敬的拿香跪拜。
为人子女,先跪孝於父母,後拜忠於帝王。
这是日家当初立下的帝训,也是日阳皇朝遵循的规矩。
复递一香给夜穆投,秦亦飞退至一旁,冷眼看待这场假惺惺的祭拜。
他不是不报仇,只是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不是不反击,只是父亲说的是,君子反击,一刻不急。
他秦亦飞虽不是一个君子,但好歹也是披着羊皮的狼,夜家与单家给予他的伤害,他会双倍、甚至三倍加以奉还!
「亦飞,你有没有外出历练的想法?」
秦亦飞被轰炸到了,而且还是大炮的那一种。
「草民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纵然内心被炸得嗡嗡作响,但秦亦飞脸上并没有显示出他的慌张,用词仍然谦卑有礼,却又增了几分疏离,夜穆投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南疆一处宝地,物产丰饶,古朴典雅,人民安居乐业,近可陶冶性情,远可涵养身心。」
「大人此言更加令草民不明白了,如今日阳皇朝不也是块风水宝地,风调雨顺,人民食能温饱,睡能安稳,何以舍近求远,寻找渺茫不知处的南疆珪土呢?」
秦亦飞绕了一圈,不指望夜穆投掉进去,只希望他打消这个念头。
南疆,位处海燕关外,是日阳皇朝与外楚的交界地带,长年漫沙飞扬,寸草不生,土地乾旱,真不知他是哪个眼睛看到那里是块宝地。
「若我说,南疆近年来已大肆开发,如今是外楚与大蒙相继想要掠夺的宝藏呢?」
夜穆投忽转心意的笑,秦亦飞不仅没有被激起更大的情绪,反而更加沉淀自己被勾起的心情。
爹即使被陷害入狱时也不忘加强海燕关的防守,只因他瞧见了大蒙与辽国的野心勃勃;父亲即使在战场上捐躯之时也不弃国家於不顾,只因他身为国家,心属日阳皇朝。
相对於坐自己对面的男人,权势军队一手在握,内心大概早已没有日家的存在,只是碍於天下百姓的尊贵圣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名权臣,而不能起而代之。
不过,南疆兴盛……
「恕草民直言,夜大人此意为何?」
「南疆该是我日阳皇朝的疆土,本帅以为亦飞可以担此重任,前去外楚交涉。」
「蒙大人抬举,亦飞感激大人对草民的器重,然草民愚昧无知,不懂世事,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亦飞何出此言?古今往来世事之上,唯燕秦两家有能力驻守海燕关,如今你的背景得天独厚,上承燕家世代之守,下启秦家世代之荣,海燕关守将之位非你莫属。」
秦亦飞冷冷地压下眼眸,尽力掩盖自己的情绪。
爹一生坚守的岗位,父亲耗尽生命守护的疆土,在这些权臣眼中,难道就只是一个位置吗?
「亦飞只是一介商贾,如今亲人已逝,亦飞此生只愿流连田园之间,再不为朝堂之仕。」
「并非只有世族之後才能成大事,如今朝堂上也不乏商人为仕,为何不考虑呢?」
「大人所说亦飞明白,但亦飞此生不愿再涉足朝堂,还望大人谅解亦飞。」
一来一往间,秦亦飞虽然不是朝堂之人,但却辩驳的有条理且委婉的拒绝这份工作,犀利却又冠冕堂皇的言辞让夜穆投重新评估他的价值。
能有这样的口才,是天生的吗?
连长年待在他身边的齐霖陆都无法如此坦然的面对他,可年仅十六,未触朝堂未接政事的秦亦飞居然毫不惧怕夜穆投散发的冷冽气息,这只代表了一件事。
秦亦飞,不是迟钝的害死自己就是厉害的要人命。
夜穆投哪里知道,秦亦飞能如此的坦然只是因为他藏起了真实的情绪,戴上那副示人的假面具,
不让每个人知晓他心中的秘密。
「真的不考虑?南疆地域位处交通要冲,若我皇朝得南疆可得地灵之气。」
「夜大人,草民心意已决,此生不为朝堂处事。」秦亦飞招手让小仆布上午膳,以阻止夜穆投继续劝说。
「只是粗茶淡饭,还望大人不嫌弃敝府膳食。」清楚看见夜穆投眼神闪过一抹嫌恶,秦亦飞面不改色的微笑说道。
「何来嫌弃?偶尔清淡倒也不错。」少见笑容的禁卫军统帅此时依旧冷着那副瘫脸,但是已然遮去那副厌恶,慢悠悠地执起筷子。
盯着秦亦飞的神色自若,夜穆投不禁想起从前的燕刻牙。
那个在战场上叱吒风云,总是闪耀璀璨光芒的燕刻牙;那个在朝堂上不卑不亢,总是理智辨别是非的铁骑将军。
该死,什麽人不想偏偏想到那个叛贼。
将夜穆投的冥思看在眼里,秦亦飞勾了勾唇角。
直到送夜穆投离开秦府,秦亦飞那个微翘的唇角还是没有强硬压下,让夜穆投更加容易联想到他从前的战友。
「统帅大人,您还好吧?」离秦府五十里之处,单翎瑜的身影闪现,拦下了夜家的马车恭敬行礼道。
「没事,本帅还没那麽容易被气晕。」夜穆投步下马车吩咐他们先行驾着马车离去,才摆正他那有些苍白的脸色。
秦亦飞那微勾的唇角,还有那个淡然的神态,为什麽会跟当年的铁骑那麽像?
秦家跟燕家尽管是深交,但自古以来都没有通婚,故秦亦飞跟燕刻牙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啊?
「叔叔,您在担忧那个秦家独子?」单翎瑜做了夜穆投多年的情报商,善於察言观色的他只要稍稍思考,就能推论出夜穆投脸色不对劲的原因。
今天他的叔叔去秦家,明为祭拜已故的骠骑将军,暗为刺探秦家独子,绝对是发生了什麽事情让沉稳内敛的禁卫军统帅如此慌乱。
「翎瑜,查到什麽?」
夜穆投闭口不提他今日的发现,只恨恨地问。
单翎瑜半晌才轻轻幽叹,「我怀疑秦家独子背後有庞大的家族保护。」
为了这个秦家独子,他甚至动用了单家所有情报管道,却依旧毫无所获,让向来查无不克的单翎瑜遭到前所未有的重挫。
只有简单的身家背景,年约十六,单身,然後没了。
这样若也能当作情报,那他单翎瑜乾脆撒手别做情报头子了。
「怎麽回事?」夜穆投从没看过单翎瑜,那个自信过剩的他紧咬着下唇,露出遭受挫折与打击的失落表情。
「完全没有情报。」
夜穆投愣怔。
後话:
因为popo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停机,因此今天赶快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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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礼拜三会一天更两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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