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进工作室，气氛就有点不寻常。舒妤倩默默打了卡，坐上自己的位子。
信箱里没有任何未读信件，所有洽公用的通讯软体也没有来自客户的讯息。关於昨天无故中止拍摄的举动，客户端目前为止没有给出任何说明。
事实上，这组客户难搞不是一两天，专案执行初期，整个工作室就已人仰马翻。
光脚本提案到修改就花了近两个月，而为了满足客户对画面质感的要求，从摄影团队、演员、服装道具到场景，无一不是下了重本。就连戏份只有三分钟的四十几名临演，也是舒妤倩一个个试镜挑选的，尽力确保所有细节都完美。
前置如此下功夫，对於成品，她的信心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前提是，片要拍完了、才会有所谓的成品。
但现在客户一通电话来就说不拍，舒妤倩身为专案负责人，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当下只能忍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解散剧组和演员。整个过程中，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
「舒小姐，费用会照给吧？」
在商言商，无论演员、导演还是摄影团队，最关心的当然是酬劳。舒妤倩赔着笑脸答应下来，心里的血早就不知道淌几公升去了。
当初为提高制作规格，已经把专案利润压低，若这次中断後还要重新启动，费用肯定会超支。想到这，舒妤倩只觉得胃一阵凉，有种空洞的不踏实感。
工作室电话突然响了，坐在她十一点钟方向的顾妍仪反射性接起。
「马力影像工作室你好。」
「是、是。」
「……这样子吗？」
「好、好的，我会转告副理和执行长的。」
挂上电话，顾妍仪焦虑的眼风扫过来，刚好对上舒妤倩的眼。
「客户怎麽说？」看她的表情，舒妤倩心里瞬间有底，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不是她所想、最坏的情况。
「客户说，老总看了脚本之後觉得不太行，所以广告不拍、专案也要中止合作。」顾妍仪吞了吞口水：「而且，他们说……不会支付尾款。」
一瞬间，办公室静得连脉搏的声音都能听见。
舒妤倩突然不觉得胃部空洞，她反而觉得整个胸腔和腹腔都挤得要命，挤得她想吐。
「有没有搞错？」她什麽话都没来得及说，周士轩已经一个拳头敲在桌上，嘴里还叼着菸，十足江湖味：「之前给他们两个月过脚本，好不容易改到他们满意，现在又说不行，是什麽毛病？居然还有脸说不付钱？」
此话有理，众人於是出言附和，办公室瞬间闹哄一团。
看所有人激动，舒妤倩反而冷静下来。
「既然这样，我们就照合约走。」她抓着手机站起，「妍仪，你带着这案子相关文件到外面，我们把帐算一算、看後续怎麽处理。」
於是她们在工作室前厅把帐摊了一桌，试图算出客户无故解约的理赔金额。
如果违约金能补足目前已支出的费用，那就算了，舒妤倩这麽想。案子没做完，只要工作室不亏钱，其他都好谈。不过，当顾妍仪面色铁青地把合约摊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完了。
「……太不像话。」她反覆确认好几遍，瞪大眼：「这合约是谁过的？」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经手。
当初案子来得急，时程表押得更急；她知道时，合约已经用印、头款也入了帐。她看头款来得准时，判断没有大问题，就没回头细审合约。如今一翻，冷汗出了一身。
舒妤倩作为工作室副理，权力仅次於工作室的拥有者，因此有权签合约不经过她同意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那麽一个。
「这……这是执行长亲自用印的，」顾妍仪怕得连嘴唇都在颤抖，「签约时间是周末，我们没人知情……」
常人要是听了这事，脸上肯定青白一阵，但舒妤倩即使呕得内脏都要出血，脸上也不会轻易表现半分。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能忍。纵然心中情绪翻涌，表情还是挺镇定的。
此时门上传来门卡哔开门锁的声音，某个千夫所指的家伙悠闲地晃了进来。他手里抓着冰咖啡、肩上夹着手机，边关上门、边用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对舒妤倩和顾妍仪挑了挑眉，接着换手接起电话：「所以，晚上去哪喝？」
然後，他大摇大摆进了办公室。
要是怒气可以实体化，舒妤倩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烧成一团灰。不过在那之前，她肯定先烧烂湛路遥那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