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校服务无非就是拔拔草,扫扫地之类的劳动,重重叹了口气,我认命地摸摸鼻子,也罢,就当作是甩掉肥肉的机会吧。想去年我迈开短腿奋力克服一千六体适能时,我挥挥蝴蝶袖,没带走云彩却洒下一片甘霖,那样的汗量我估摸着足够校友伯伯三天不浇水了。
原本我打着偷工减料的算盘,以自己和任程宇多年的默契为後盾,欣然接受了这份苦差事,谁知老天不是人,唔,老天本来就不是人。总之,鬼使神差下,我竟被派去清理偏僻冷清的器材室,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叹惋的同时,我也只能卷起袖子乖乖开始我的大扫除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日亏心事做太多,总感觉在通向门口时有阵阴冷凉风,轻轻爬上我背脊,引得我颈後根根寒毛颤栗…
暗暗把所有神仙祖宗的名字全都念了一遍,我祈祷着不要遇上什麽白衣飘飘,什麽电锯杀人魔。
可古谚有云:输人不输阵。所以我挺直腰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走了进去。
虽然踏进去前仍孬似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老实说,我虽然不怕虫、蟑螂、老鼠等生物,亦无惧高、密集幽闭等恐惧症,但就怕黑跟鬼,此次打扫无疑是对我的最佳惩处,过程中少不了被飘然飞起的塑胶袋吓个半死。
一番忙碌後,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而那颗嗑了药的小心脏也得以稍微憩息。
因怕惊动黑暗中的一切未知,我慢慢地、缓缓地推开门。指尖触到粗糙的木头纹路,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原先没怎麽注意的门上,竟是满布斑驳,岁月的痕迹交错,老旧的似脱下一层皮。
伴随着门闩的缓移,它「咿呀」一声,开了。
正当我如获大赦,感觉老天待我不薄的同时,一个闪神就撞上了面前不知什麽。
有些硬实,直撞得我头发疼。
深吸一口气,我刻意不回头去看身後的那片漆黑,却还是无法控制的联想到鬼片中的幽幽回廊。
该死的,难道是鬼打墙?
此刻四周一草一木的细碎声响赫然变得异常清晰,听觉的敏锐似乎被放大了数倍,而另一个在我耳畔震动的,便是那又开始发作的猛烈心跳。
没有呼救按钮,一个人在荒凉的校园角落……
僵直着发凉的身体,我闭上眼楮呜咽道:「爸,妈,我爱你们,虽然你们离婚了。我遗嘱还没写,拜托一定要帮我火葬…」
尾音还漂浮在空气中,未断,便突然被一个磁性嗓音打插。
「抱歉,我没有打算替你收屍。」
低低的,蛮好听。
咦….
我猛然抬起头,撞进一双墨色瞳涡中。
丝缕阳光沿着他前额碎发洒落,镶嵌在那样恰到好处的下颚线条,那样完美的脖颈弧度。
待我适应光线强度,才发现他正低头瞧着我。
那是一张我从没见过的俊颜,衬着灿灿光点似有璧逸流云的之感,和任程宇精雕的脸庞不相上下。
不过稍稍较不同的是,任是温润清雅的气息,而他眉宇间的棱角分明,带些不羁和洒意。
脑海突然有什麽一闪而过,太快,我抓不住。
停止运作的脑袋一愣一愣的,我只知道,还好,是人。
当我终於从惊恐、惊吓到惊艳,最後回过神来,才思及我刚才丢人的举动,有股热气往我双颊上冲去。一瞬间真是羞愤地想钻入地下当土拨鼠去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呃,那个我、我在练习戏剧社剧本,见笑了。」
我硬挤出一丝笑容,却见他似笑非笑的沉默着,眸里的深邃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想逃离这里。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我便做好了决定。当下说了句「再见」,我便飞也似的闪人,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急促。边落荒而逃的同时,边默默补充,不是什麽有缘再相见,是没有缘,再也不见。
不知为何,回教室的过程中,我骤然想起了他那双泓潭般的墨瞳,总感觉那其中流转不可察的细微波光,似乎在何处见过。有股熟悉却偏偏对不到脑中快速掠过的记忆,一路上甚是苦恼。
不过,回到教室片刻我便释然了,不过就是一双眸嘛,说不定随便一个路边的收垃圾阿伯也同样拥有着,世界那麽大,傻子才会去纠结。
我暗笑自己的多事,在响起的上课钟声里翻开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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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荒凉偏僻冷清的器材室门口,男孩凝睇着女孩渐去渐远的背影。
笑意漾在唇边,黑曜石似的眸中闪烁着斑斓色彩。
只听他轻轻开口:
「好久不见了,夏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