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蛊师所住的宅院,他并没有在里面,但蛊虫依在蠢蠢欲动,像是想将她吞噬般,一点一点啃蚀着她的心跳,美眸渐渐失去光亮,一口温热鲜血吐出,紫雪急忙捂住,看艳红滴缓缓滴落地板,冷冽眼神忽醒,重新夺回主控权。
不错,至少得有这点本事,才有资格跟她玩。
擦去唇边血迹,双眸堆起狠戾,蛊虫忽然被压制在原处,不再移动,一声惨叫在远处响起,贯穿天际,紫雪嘴角扯了扯,往声音来源缓慢走去。
抵达时,已有一群人站在门外。
无人敢进去。
「站在外面做什麽?」
听到紫雪的声音,围观的人群不等命令,立刻散开,让出一条通道给她走,彷佛她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完全不把里头那个依然在惨叫,拼命在地上打滚的蛊师放在眼里。
推开门,蛊师捂着自己的双眼,不断在地上翻滚,推倒许多小盆,一只只虫子从盆子里爬出来,往鲜血芬芳靠过去,咬噬着他的手,想要啃食柔软的双眼,却无法靠近。
走入,紫雪蹲在蛊师身旁,冷冷凝视着他。
她身上鲜血的香味同样引来虫子,但蛊虫一碰到她的鲜血,立刻化为尘埃,飘散在空气中,彷佛毒药般,一滴就是致命剧毒,谁也无法挡下。
对毒虫而言,是剧毒;对中毒之人来说,却是良药。
这算不算是当年意料之外的幸运?
「想要我救你吗?」她低头问蛊师,不等回应,直接把血滴在他身上,他发出更加惨烈的尖叫,但虫子慢慢消失在他身上,也不再靠近。
把血滴在另一处石盆,散落在地面的虫子急急往那里爬去。
一会,地板乾净得没有半只蛊虫,鲜血融入蛊虫,变成深沉黑色,她用手指沾了点,轻嗅,唇边荡出苦笑,脑海忽然浮现伊天夜的模样,有些犹豫,仍旧灌了一半血液回去,另一半强硬喂给蛊师。
「咳咳……你做什麽?」吞下紫雪的血液,蛊师不断咳嗽。
不想回答,紫雪保持沉默。
如果伊天夜知道这件事,肯定大发雷霆,生气地骂她,可是就算有其他办法又如何呢?没有一个办法比这个来得更快,也更妥当,尽管他会心疼、不开心,她都必须这麽做。
原谅她如此自私,但唯有这麽做,才能保证所有人不受蛊毒。
她不知道蛊师还在谁体内下毒,可只要把他们俩的生命绑在一起,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蛊师驱动任何蛊虫,她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同时反制他,降低所有可能的伤害。
这是最好的。
「以後,就让本小姐陪你慢慢玩个够。」起身,紫雪扫了眼门外刺客,「把这家伙带回去他的住处,务必给他最好的治疗,他要是出事,本小姐立刻杀了兰阁所有人,随他下葬。」
众人一愣,无法相信紫雪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她不是对蛊师恨之入骨,恨到亲自来取他的性命?如今却要他们救,还不惜以整个兰阁的性命威胁,难不成她又被控制了?
想不透答案,紫雪亮出「夜」,银光闪烁在他们眼中,眼神冰冷,吓得他们不敢怠慢,赶紧把受伤的蛊师扛到居所,去请医士来为他诊治。
看着忙进忙出的医士,紫雪绕到另一处无人的角落,细针刺进自己肩膀,抽出当时从上官康体内拿到的催魂蛊虫,沾上自己鲜血,见牠化作尘埃,才往蛊师住处走过去。
边慢步前行,边看着自己的手,现世的记忆再度浮现。
那时,为了要逼走一同走到现在的同伴,她逼不得已用蛊王的血练了十只催魂蛊虫,各自放入那些人身上,然後「意外」让他们得知此事,一个个离开,终究只剩下她独自等在原地。
记得蛊王还问她说:这样值得吗?
如果她一人牺牲,可以换来所有人的命,其实很值得。
现在,她又做了同样的事,不同的是这次她不想逼走身边的人,而是想要好好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再受到伤害,才会对自己这麽绝情残忍,纵然这样的理由肯定不会被接受。
可牺牲一个本已身在地狱的人,好过把别人推入万丈深渊。
蛊王……她是笨,笨到只知道用这种方式保护别人,但她从来不後悔用生命去扞卫自己珍惜的人事物,即使这条道路的尽头终究是黑暗。
「包紮好了?」紫雪寒声询问。
抬头,见医士站在蛊师两侧,时不时朝她这里瞥来,而且蛊师双眼已经不再流血,便明白状况,抬手一挥,两位医士逃命似的狂奔出去,彷佛她是洪水猛兽般,不可接近。
蛮不在乎的笑笑,她缓步来到蛊师身边。
「虽然你配不上我这条命,但伤我重视的人……代价若不是折磨,我觉得我讨不回公道,所以就委屈点陪你吧。」伸手,抚着他颤抖的肩膀,紫雪在他耳旁低语,「接下来,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催魂蛊。」
眉眼一动,蛊师痛得蜷缩成团,嘴中不断发出呜咽声,宛如身体被切成好几半,刀刀刺在身上,无力反抗,空洞的双眼直往紫雪的方向看,似乎想透过那双看不见的仇恨视线杀了她。
可惜,憎恨是这辈子最无法伤害她的事物。
背负着多少罪孽,才能走到今天的她,何曾怕过?唯独不害怕黑暗,能够承担鲜血的人,才能走完这条埋藏於黑暗之中,注定归於悲伤的道路。
顶尖杀手,只是世上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