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字贴门,红灯高挂。今天是小俩口婚庆的日子。
两家子亲属向新人闹了一整天後才散去,他走进洞房,掀起她的头巾,端详她半晌,在她耳畔轻声道:「娘子好美。」
「相公也挺帅。」她道,暖暖的。
「娘子想要我先吻何处?」他似笑非笑的道。
她指指眼睛,他低头便去吻。停了一下,她又指指脸颊,他又低头去吻。她迟疑片刻,指着双唇,他温柔吻上。她整个人醉了,痴坐该处。
「还有哪里?」他柔声道。
「奴家既嫁与郎君,郎君要怎麽,奴家配合便是。」说到最後,声不可闻,低下头。
「我想吃蜜桃。」
「蜜桃?」她抬起眼,见他浅笑的望着自己胸部,登时会意,立即双颊通红。
他端起她的手,轻抚着她的手指,问:「这是你何家养了十八年的青葱吗?果然标致得很。」
她不禁宛尔。笑道:「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也是真正的你吗?」
「我只对娘子如此。」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她凝望他的眼睛:「你以前,为何要装成熊猫眼?」只觉他的眼睛让人离不开的好看。
「因为那样子人见了我会吓,省却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偏头去咬她的耳朵,「娘子,我自小可是对天立下誓的,这天底下,只有一位天下无匹的老婆,才能见到我真实的我。」
「你阿爹阿娘就允许你每天抹黑自己?」
「当然是出门後自个儿在田边画妆,回家前先到溪边洗净。不过後来他们知道我不想惹麻烦,所以私下装成没看见。娘子,你喜欢我原本的模样吗?」
「挺好的。」她低声娇羞的说,「今日後你有了老婆,不必再装成熊猫。」
「那也不一定,我老婆太美,使我天天太晚睡,不久後也可能变成熊猫。但,这次是我心甘情愿。」
她已忍不住笑出声:「相公,你真很…….」
「很怎样?」他偏头去香她的颈,「你既是我的人,得早点适应。」
「你为何要立下那个誓言?」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解自古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若我是那妻又或那妾,这醋坛子可打翻一池水。既然我不愿妻子那样对我,我自然也不会那样对待妻子。」他正经了起来。
「若你的天性就是这麽会调笑,为何在人前要如此正经模样?」
「有一次阿公带我去某个人家,叫我陪该人家某个小妹妹玩。陪着陪着,阿公和他朋友聊完天告别,那小妹妹吵着跟她家人说要嫁给我,不肯让我走。因为我跟她说了些讨她欢心的话,然後阿公回去就骂我讲话不知轻重。自此後,我便立誓不再对女人乱调笑。」
「原来你隐藏自己这麽多年,」她抚媚的看着他,「你为我忍了这麽久,真是辛苦。」
「对啊,所以如今我忍不住了。」说着,他双手微张,向她眨了眨眼,「娘子便是解脱我的那个人,如今我热火焚身,还望娘子救我。」
她甜甜的笑,顺手去帮他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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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膳毕,他携着她的手,小俩口一起出去散步,吹夜风。
她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今晚新月真美。」
他说:「那是你挂着笑的香唇亮在天上。」
她举起他的小指,逗弄着:「传说夫妻的小指有一条无形的红线互绑着,想不到我是和你绑在一起。」
「嗯,绑得很紧,这线再也解不开了,你得认命。」
「相公,这是什麽花,好香。」
「何家养出的花儿,才是真正的香。」
她远眺不远处的起伏山丘:「改天得闲,我们一起去山中泡茶。」
「那我要喝你口中的茶水。」
「你们这里虫鸣声好多。」她说,「浅吟低唱,饶富韵味。」
「比不上娘子夜晚时的浅吟低唱有韵味。」
「木子谦,」她已忍不住,徉气道:「你一定要开口闭口,就要弄得我心痒痒的吗?」
「娘子稍安勿燥,相公为你服务。」他一本正经的瞧着她全身上下。她笑着追着他打。
他环抱着她,一起坐在田埂看星星。
「好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如此一直下去。」她说。
「即使过了这世,来世我也一心守候着你。」他说,「娘子,我们昨天有双方父母为证,但总觉缺了点什麽。今夜天地为证,你我永生永世成为夫妻,我永生永世爱你。」低身吻她。
她只觉这一切美得过於梦幻,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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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她起身不见他。小诗走了进来,问姐可否要梳洗。
「妹,我那天下无匹的相公呢?」她惺忪的问。
小诗张大了口,心道:「姐不过才历经一天两夜,熊猫姐夫就变成『我那天下无匹的相公』,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些?」口道:「姐夫去教书了。」
亦芃点了点头,梳洗毕,自去拜见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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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他带她回她娘家拜见岳父岳母。母女俩在房内聊着私房话。
「又又,子谦待你可好?」
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他几先前那些调笑言语,向天花板白了一眼,又红脸:「还不错。」
「那你刚刚为什麽翻白眼?」母亲担心的问。
「阿爹会告诉阿娘说要永生永世在一起吗?」
母亲呆了一下:「不会。」
「阿爹会跟阿娘说,天上的月亮,是『你挂着笑的香唇亮在天上』吗?」
母亲张大了嘴:「不会。」现在换她翻白眼,「他真这样对你说?」
「嗯。」
「喔。」
母女俩对视傻了一下,她说:「他一直一直对我灌着他的那些调笑的话语。有时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应答,可是心里,心里……欢喜得像是在放烟火。我从没想过我会这麽对着一个人产生迷恋,有时想到他,自己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傻笑。就像今天一起来探望阿娘,延途上他也情话绵绵,我今天是飘着云一路过来的。」
「他对别的女人会如此吗?」
「不会。我之前在他的义塾里与他相处过,那时他不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对我不假辞色。但嫁过去後,我才发现,之前我认识的他根本不是他。他很会很会逗女孩儿开心。」
阿娘说她终於放心女儿嫁了一个爱她,而她也爱的人。
阿娘笑着告诉她一件趣事。
「子谦小时,他爷爷曾经带他来我们家,当时啊…….」
她张大了嘴,她自己倒忘记阿娘说的这事。
原来子谦婚礼当夜讲的那个小妹妹就是她自己。
当时他的阿公带小子谦来见自己挚友,也就是小又又的爷爷,聊到忘情时,她的爷爷见小子谦一人在那儿有些无聊,便叫小又又来他陪玩耍。两个小孩便手牵手在花园玩躲猫猫。
小又又一见小子谦便不知怎地去厨房偷拿甜糕给他吃,他拿阿公刚买给他的小毛笔回赠,又说:「你长得好可爱,我真希望能快快长大,可以带你出去看花灯。」
那时,小俩口都对彼此有种熟悉感,片刻相处即觉认识好久,互相有非常好的感觉。
子谦阿公要带他离开时,小又又执意不肯让小子谦离开,双老千哄万哄,直到小子谦说长大後会亲自来娶她当新娘子,又说过几天再来看她,才让小又又肯罢休。
双方长辈在该时也便为他们订下婚。
後来因为小子谦爷爷走得早,便没再带他来见见小又又。
子谦他爹当日带他去何家,是因为阿公去世前交代的,要去谈小俩口的婚期。
并不是他的姐姐对自己弟弟子谦说的「我弟不小心被抢走」。
而是小俩口的姻缘,在他们还是幼小蒙懂时,早就注定在那边。
只是又又的爷爷见孙女那时不甚满意子谦,便没告诉她小时候的这档事。
至於小子谦送小又又的小毛笔,爷爷和她阿娘当然不知道他们自小相见便已互相传情并私下交换小小订情物。
或许在他们尚未投胎前,在天上,便彼此相约,互相找寻彼此。所以当这两人相遇了,即使仍未熟识,她便不自觉送他,她最爱吃的甜糕;而他则是送她,他最珍惜的小毛笔。
这小毛笔她有一阵子珍重的把玩,後来被锁在书桌抽屉,再後来随着岁月的流失,她也忘了,现在被压在一叠她画素描的纸下的一个小角落,仍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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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还说她小时候曾闹着要去看子谦,亦芃半羞半笑,心里很感激爷爷,真想马上过去抱他老人家一下。
「阿娘,」房门外子谦的声音,「子谦来拜见。」
母亲叫他进来,并示意坐在自己身旁,一手扶握着他的手,一手抚着他的发。想起眼前这位年轻人一脸正经的样子,但女儿所说的那些调情话语,真是有够恶心巴拉的,不觉笑出声。
亦芃见母亲如此,也不禁掩袖暗笑。
「娘,我脸是怎麽了?」他不解问。
「没有。」母亲微笑:「又又,回去时记得挑几斤上等的茶叶孝敬你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