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是九百六十元。」
翻开皮夹，白苡洛从里头拿出一张千元大钞，将之递给眼前那位戴着口罩，目光略显无神的批价柜姐。
「找您四十元。」
拿过收据及找零，白苡洛看着病历号上的姓名，眨了下眼，对於深夜一点出现在医院，甚至还帮这人出医药费的自己，她是深感莫名其妙。
尽管现在已经是正常人生理时钟该入眠的时间点，但对於仍是大排长龙的急诊室外，白苡洛不禁开始担忧自己未来的仕途是否也会这般折腾。
思及今夜又不在家的白静宸，白苡洛可以说是透过自家大姐的生活、工作作息，她早已对医生这个职业，有了极端好坏的扭曲认识。
穿越人龙，走出自动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医院广场，白苡洛想也不想的便往室外吸菸区走去。
可能是时间点晚了，也或许是季节已经入秋，夜间与白日呈现极大的温差，可不是，此刻吸菸区的人数竟然寥寥可数。
冷风不断从袖口灌入白苡洛的四肢，凝着眸，寒着表情，白苡洛缓缓的走近此刻正靠在梁柱上，有一口、没一口，手夹着菸，从嘴里轻吐出云雾的李泫恩。
目光向下，白苡洛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额上的OK蹦，以及膝盖、手指附近等多处的白色纱布及绷带。
将手中的收据递上前，对於眼前人仍是一身校服的穿着，白苡洛只是瞥了下眼，不做表态，毕竟这不关她的事：「拿去。」
闻声，李泫恩只是移动了下头部，她的视线从白苡洛手上的收据作为起点，而後缓缓上升至对方的颜。李泫恩本想继续维持打量眼前人到底是存着什麽思想的心情，可是无奈这个观察动作似乎牵扯到了她面上的伤口，直让她疼得无法专注，频频分神。
看着似乎不想搭理自己的李泫恩，白苡洛收回手，她将对方的收据收进背包，「明天自己来找我拿吧。」
在转身离开前，白苡洛刻意让自己的存在感在这个人的视野里刷好刷满。倒不是想要对方感激自己，让她特地在这扰人的时间点从被窝里爬起，搭计程车赶至医院；也不是想在对方跟前显摆自己暂时是她紧急金主这回事。
不得不说，这是白苡洛头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同学。
伸手将李泫恩夹在指间的菸拿过，对於自身的好恶，白苡洛自认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所以在面对已经吸上了好一会儿二手菸的现在，她是相当反感的：「自己的肺癌，自己负责就好。」
「这里是吸菸区。」
手上的火光随着话语的结束泯熄在菸灰缸上，看着李泫恩身上的制服，白苡洛嘴角微挑，眼神点到即止：「你我本身就是禁菸区。」
李泫恩：「…...」
似乎成功的让空间里不再有回声，顺着月光，白苡洛看着眼前虽然全身布满伤痕，但眼底那块却依旧呈现孤傲、不屑神韵的李泫恩——
不讨厌。
对方那头白金色的长发，在夜色中依然显眼着。
「不好奇吗？」
闻言，白苡洛本已经移动的步伐，因着这位天使小姐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自我解嘲的发言而停顿了下。
——她们，拥有着相同的气质。
一个是透过胡闹、自我伤害的哗众取宠方式，来博取他人视线，证明自身价值。她不管道德，不去为别人口中的不同找藉口，她只是活得比较随兴，不需要他人来评论她的言行是否常规了，因为那一道又一道的不认同，早就替她上了非善的色彩。
另一个，则是背着众人的怜爱与同情。她聪慧，善於掩饰，走着最无风无雨的康庄大道，成就了被周遭人歌颂的自己。她鲜少回头观望走过的轨迹，毕竟对的理论，不需要太多备注去解释着它们。因为那一声又一声的喝采，早就将她的形象漆上了最漂亮的保护色。
何谓，非善与完美？
主观点，她们只不过是将自己手中最安全的王牌，虚张声势的打了出来，并且用着自以为的「白」，来掩饰最深沉的自卑自怜罢了。
「不管你相信与否。」回过头，白苡洛转身的动作虽随兴，但望向李泫恩的目光却不随便，抬起右手食指，她比划着自己的脸颊，道：「我不好奇『这些』怎麽来的，但我实在无法忽视它们的後续修缮作业。」
闻言，李泫恩摇头轻笑，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好兴致神情看着白苡洛，道：「我是伤到脸，不是伤到脑——白苡洛，Whatdoyouwant?」
「关心事件本身，是律师的工作，而，当事人身心状况的好坏，却是医师的工作。」
「Youcareaboutme?」
「给你一个方向如何？我跟子涵可以帮你搞定内外伤，张玲则是能帮你打官司。」嘴角上扬，白苡洛将左手往空中一摆，「在未来的日子里。」
「同情，怜悯——还是挑衅？」笑容依旧，李泫恩双手环胸，面对白苡洛的哑谜，她只把它看作是笑话一则。
「我喜欢跟聪明人为伍。显而易见的，你不仅没有做笨蛋的天份，还是一个能够挫败张玲锐气的存在。」
「白苡洛，还是那一句，Whatdoyouw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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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白苡洛的前脚才刚踏进教室，她便被浑身正散发着怒气的张玲给抓住手腕，被对方连人带身的往教室走廊给拉了出去。
出教室的同时，白苡洛的眼角余光瞄到正在换座位的李泫恩身影，对此，她发自内心的笑了。
白苡洛是有想过眼前的这一幕会发生——
愤怒无疆的张玲，不多做评论的任子涵，以及，笑容异常灿烂的单毓乔。
虽然知道上述的情况会发生，但是时间轴被对手压缩得太短，这让她着实的在心里讶异一把，也让她来不及将消息及计画通知给战友们。
白苡洛笑叹，不得不承认，她与李泫恩，她们两个真的是完完全全的心电感应了呢。
「单导，我不同意李泫恩的座位换到我跟苡洛的中间！」
一路上，被张玲拖到导师办公室的白苡洛，此时，她看着一见到单毓乔就开始发难的张玲，她已经头痛的在心里祈祷，希望单毓乔能像平时一样，说些中听却不失内涵及格调的话来摆平张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白苡洛失算的是，如果这个当下，这个画面没有任子涵的话，单毓乔绝对会好好启发张玲一番，用着她最有价值的资产，高EQ及无限耐心，来陪张玲玩上趣味性十足的车轮攻防战。
瞳眸里带着戏谑的神情，单毓乔将目光巡视了眼前自己班上的三位得意资优生。
在接收了白苡洛的无奈，张玲的愤怒，最後，单毓乔将视线停在了突然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任子涵身上。面对冷气场强大的任子涵，单毓乔笑的轻松，唇角微微勾起，意有所指的淡道：「同类终究是会相聚的，小玲子。」
「什麽？」张玲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她的语气因激动而飙高，只差没拍桌表示她的极度反对罢了。
「每个学期，每个人都有一次自己选择座位的权利，更别说，这可是泫恩两年来第一次使用这个特殊条款呢。所以我，无条件批准。」
语毕，单毓乔将目光从任子涵身上移开，她忽略情绪已经是逼近火山爆发边缘的张玲，她看向白苡洛，目光收起玩笑色彩，换上了严肃，问：「苡洛，Ok吗？」
见白苡洛点了下头，单毓乔笑了，笑得宽心。
「单导！！！」
「好了，三个都回教室早自习。」把手中的试卷卷成筒状，单毓乔站起身，将之轻敲在张玲的肩膀上，语气不容置喙的道。
「单——！」张玲还想跟单毓乔争取，白苡洛见状，她轻轻拉过对方的肩膀，淡道：「好了，我们回教室，我头痛了。」
「你在打什麽算盘？」
「嗯？不懂。」
留下来的任子涵，她踏步向前，头微扬，眼神狠厉的直视单毓乔，「她是李泫恩。」
「你这是在嫉妒泫恩吗？」双手环胸，单毓乔的眼神又回到了模糊不清的随兴。
轻弯下身，单毓乔本欲在说些什麽，但当她的目光撇到任子涵身後的严梦洁後，她将已经挪至任子涵耳廓附近的头又抬起，且突然毫无徵兆的加大了音量，并连人带身的往前走去，「钟声响了，有问题下课的时候再来找我。」
「梦洁也是，下课的时候後再来找老师。」
任子涵：「…...」
转过身，任子涵看着已经走过严梦洁身边，并轻拍对方头部的单毓乔。回过眼，她抬起步伐准备往办公室的出口方向走去。
「你喜欢毓乔吗？」
「原来你喜欢中央空调。」
严梦洁闻言後轻笑，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的任子涵，她目光突然放柔，语气也是放缓的道：「如果不是因为毓乔，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麽？」
「两件事我都没有搞错。」
「我的身边只需要张玲一个自恋狂就够了，再来两个，你觉得我受得了吗？」
严梦洁闻言，轻轻的笑了，因着任子涵的自信笑颜。
抚着方才被单毓乔轻拍过的地方，听着任子涵离去的脚步声，严梦洁在心情失落间，淡淡的笑喃：「...好可惜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