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了冷硬的装潢风格。
一片静谧中,敲打键盘的声音稳定而有节奏地响起。萤幕发出的冷光映照在镜片上,白色的光藏起了眼睛。
薛澈礼的思绪还在凶手是如何把被害人杀害後又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把人丢进密闭的房间里并且没有制造出任何动静上面打转。但是很显然凌晨两点不是一个适合思考这种事情的时间,瞪着萤幕好半晌,他大脑里还是一团混乱。
果断地储存然後关掉档案,薛澈礼摘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往後瘫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秀长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总是清明的大脑如今却是一片浑沌,不停地翻腾着一个念头。像是一条在惊涛骇浪中突然跃出水面的鱼,鱼鳞闪耀,透明的尾鳍溅起许多水珠,折射着七彩的光,拍打出一片白色泡沫,倏忽即逝的梦幻。
薛澈礼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很久很久了,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应该说,从来没有过。这麽强烈的,想要把一个人据为己有。
他的控制慾很强,但是与他无关的东西他一向懒得去管。他很懂得分寸的拿捏,所以大学的时候他能当断便断,系花学姐要脱离他的掌控,那就随她去,她没有重要到值得他不择手段。
系花学妹则是太自视甚高,以为既然只剩她一个,那她就能顺理成章地独占。
可笑,他薛澈礼是这麽容易被控制的吗?
只有他控制人,别人休想控制他。
所以最後当然是分手收场,而且低调又惨烈。低调的是他,惨烈的是学妹。
他要的,是无条件地服从。做得到,他当然不会吝啬;做不到又死缠烂打,他会毫不留情。
那麽,她做得到吗?
闭上双眼,浮现的是一张娇柔可爱的笑脸,清丽唯美,秀丽婉约。
那样一个水一样的人,应该做得到吧?
水是可塑性很高的东西,要它变成什麽样子,它就能是什麽样子。
而且,就算做不到,他也不介意动用一些手段。因为只有她,让他想这样认真。
薛澈礼睁开眼,看向墙上挂钟,凌晨两点半。他微微一笑。
真想不到,他也会有这麽一天。
平心而论,他通常是理性的,但是他其实也很注重所谓的「感觉」,与人来往,通常都是以第一印象作基准,任性地对一个人进行评断。
于浅给他的感觉,就像她的名字,浅浅的,柔柔的。但是他直觉地知道,她绝对不如外表那般,看起来那麽纯粹,她像条灵活的鱼,无害,只是一直游来游去,让人捉摸不定,没办法一把掌握。轻易地让他想要探究、想要挖掘,然後有了那麽一瞬的恍然,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开始动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但他知道自己不讨厌这样的动摇。
因为有好感。
他对于浅有好感。
否则不会凌晨两点多还不睡,脑袋里一直冒出她的脸。
⋯⋯还真有些恐怖啊。
薛澈礼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浴室,一面走一面随性地丢开衣服。
既然知道了自己要什麽,下一步就是要得到什麽。
他喜欢挑战,喜欢探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浴室里蒸气缭绕,隐隐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半晌薛澈礼关上了水,简单地擦拭後围上浴巾走出浴室,关上灯,然後把自己扔到卧房的床上。
蠍子总是习惯要嘛什麽都不做,静静地在原地蛰伏,要嘛就是一击必杀,全盘地颠覆,捕获猎物。
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联络了呢。
阖上眼,他弯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几个小时之後,厚重的窗帘底下隐隐透出了黄色的阳光。手机设定好的闹钟响起。薛澈礼眉心一拢,伸手按掉,然後把手机摸了过来,找到一个号码。
于浅睡得正香,手机铃声就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不高兴地蹙眉,拉高棉被过头,整个人躲在被窝里,但是铃声还是锲而不舍地扰她清梦,让她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闭着眼睛嚷道:「先生还是小姐,现在几点你知道吗!有事快说!」
薛澈礼弯了弯嘴角,薄唇掀动,很愉快地说:「现在啊,早上七点。」
于浅大脑当机了一下,手机拿到勉强撑开的眼前看了看,毒蠍两个闪烁得很是欢快的字,让她睡意都吓跑了一半。
「⋯⋯薛澈礼?!」
「嗯。」
「你这种时候打给我干嘛!我应该没有再欠你什麽啊!」
于浅语气哀怨,这都半个月啦,她想起那天请客还是会觉得薛澈礼真的不愧为一条毒蠍,心狠手辣的,她的钱包好可怜⋯⋯
「你是没有再欠什麽啊,但是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薛澈礼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饰,淡淡地说。
「唔,也不是不可以啦⋯⋯」于浅打了一个哈欠,心底漫开几分雀跃跟紧张,薛澈礼这麽讲是代表什麽意思?
「所以⋯⋯你找我什麽事?没事我要挂了哦。」握着手机的纤细柔嫩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她觉得心跳加速。希望他说些什麽,又不希望他说些什麽。
「呵,然後你要回去睡回笼觉?」薛澈礼轻笑,俐落地一个翻身坐在床沿,「那我打给你不就没意义了。」
「⋯⋯薛澈礼!你早上七点打来就为了叫我起床?!」于浅不禁尖叫,失望之余,还有对自己这样自作多情的自嘲,「⋯⋯算了,我要挂了。晚安⋯⋯哦不是,早安,掰掰。」
「等一下,于浅。」听出这个小女人是真的要挂电话,薛澈礼见好就收,「我有事要问你。」
「干嘛啦⋯⋯」情绪一失落,瞌睡虫就跑回来了。于浅的声音软软的,很是酥人。
薛澈礼笑了,起身,唰地一声拉开落地窗上厚重的窗帘,任由阳光洒入卧室。
「我追你,好不好?」
不过,就算她说不好他也不会理会就是了。
「⋯⋯」
⋯⋯什麽?
于浅愣住,脑袋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