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当天，在大礼堂外集合时，路过沐芽身边的东方础停下脚步，弯下腰，把她自己打得乱七八糟的蝴蝶结重新绑过，什麽话也没说便走回自己班级的行列。
班上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而贝心宜则用手肘撞了撞她，「你们到底怎麽样了？」
「没有。」沐芽垂下头，不去听别人说什麽。「你跟老师才是，到底怎麽样了？」
「昨天我去说了喔。」贝心宜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然後呢？」
「被好好的拒绝了。」她望向沐芽，「不过，自己的心意终於被对方正视的感觉，比暗恋好太多了。」她顿了顿，「我一点都没有难过喔，我跟他说，我要上跟他一样的校系，将来也要当老师，回来这间学校找他的时候，他笑笑的叫我加油。」
「欸？」沐芽瞪大眼，「那不就表示……」
「也许很多年以後还是有机会吧？不过前提是，我上大学之後不会喜欢上其他年轻男生啦。」她吐了吐舌头，「错过我是他的损失。」
沐芽牵起她的手，「心宜真的很可爱呢！」
「哪有你可爱呀？我告白被拒绝，你跟东方础告白一定会成功的，就赶快冲了吧！」她把脸凑近于沐芽，道：「你如果不去告白，我就去帮你说了。」
「欸？」
「东方础啊，你不知道于沐芽为什麽熬夜苦读，因为想你想到睡不着啊——」
沐芽赶紧摀住开始演起来的贝心宜的嘴巴，「别乱说。」
「告不告白？」
「告白不是那麽草率的事嘛。」
「东方础，于沐芽啊——」
「别说了，我知道了。」沐芽垂下头，扭着手指，「你好好的让我毕业，我回去就跟小础说。」
「打勾勾。」贝心宜对她伸出小拇指。
自己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心宜的，沐芽叹了一口气。如果敏敏知道了，一定会板起脸来训她吧？不过……看心宜，面对更不可能的老师都能鼓起勇气告白了，她不应该退缩。
敏敏对不起，不管结局怎麽样，她都要告诉小础，她喜欢他。没关系的，现在的她，不是剩下小础，更不是一个人，很多人——心宜、黛媛、远耀还有阿泰——为她加油的，她并不孤单。握紧收在裙子口袋里，为段敏多拿的毕业生胸花。
毕业生进场。在位置上坐定後，司仪开始宣读程序。撑过冗长的长官来宾致词，唱完国歌和校歌，领了毕业证书，颁发各式奖项。沐芽把背贴在椅子上，长期熬夜念书，让她困得不得了。
「毕业生要致词了！」心宜摇了摇昏昏欲睡的沐芽。
「在家还是预演时都听过了，我都快背起来了。」沐芽伸了个懒腰，小小声的，跟东方础同步念出：「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三年就过去了……」东方础的语速越来越快，沐芽没有跟上。她皱起眉，盯着台上模糊不清的东方础。「是不是人太多怯场了？」
「东方础是会怯场的人吗？场怯他还比较正常。」贝心宜也疑惑。
「这三年，有些人汲汲营营苦读，有些人忙碌於社团活动，有些人则是无所事事，不晓得梦想在哪里。每个人有属於自己的生活姿态，绝对不像师长告诉我们的绝对。请珍惜自己身边，陪自己走过这段空白也好，荒唐也好，多采多姿也好的岁月的朋友。比起成绩，比起最後的校系，他们才是高中这三年，大家获得最最珍贵的宝藏。」东方础望着台下表情逐渐变色的师长，笑了笑。
傅远耀张大嘴巴，慢慢变成笑意，「真有你的！」他开始用力鼓掌，吹口哨。其他学生也跟进，掌声此起彼落，响彻整个大礼堂。
「趁着今天，我想说说一个人。原三年一班的段敏同学。」
沐芽瞪大眼睛，差点站起身子，旁边的贝心宜按住她。
「她在校成绩优秀，向来是我在校排名上最大的敌人。然而，她却被诊断出罹患脑癌，因此选择休学。」说到这里，东方础顿了顿，而台下，尤其是三年一般，抽气声连连。「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老师为了不影响学生准备大考的心情，也选择隐瞒一切。三年一班的同学，你们也许跟她不熟，但段敏是个……临死前都还惦记着朋友，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沐芽鼻头一酸，握紧口袋里的胸花。小础做的，比她做的多太多。
「每一段缘份都是难能可贵，不能轻易忘记的，段敏也好，你们生命中的其他人也罢，如果这个人，曾经与你相遇相知相识，请铭记他。」东方础把手放上麦克风，「最後，也许有点公器私用，不过学校拿我的照片和成绩当免费的招生广告，就当是我应得的酬劳吧——三年三班于沐芽。」
「欸？」听到自己名字，沐芽满脸错愕。
「哦——」贝心宜拍着沐芽的手，「你被点名了！」
坐在班导身边的黛媛查看班导铁青的脸色，微微一笑，道：「老师，阿础是很小心眼的。」
在礼堂二楼观礼的家长们也都惊呆了。
「为了不延迟典礼时间，我会长话短说。」东方础望向台下的于沐芽，三班坐在第一排，她能很清楚看到她。「你对我而言是最特别最重要的人，谢谢你陪我走过每一段时光，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才不是只有死读书。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沐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小础说……他喜欢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张泰噗哧一笑，「阿础真的很任性呢。」
「你不用回答。」东方础一笑，「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语毕，他环视开始变得嘈杂的台下，清了清喉咙，「大家毕业快乐。」
东方础的母亲第一个拍手，「真不愧是我儿子啊！」
「真不愧是我未来的女婿呀！」沐芽的爸爸也跟着拍手。
沐芽的妈妈回头望了一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老夫妻，微微一笑，「你们刚刚不是到处宣扬这是你们考上顶大医学系的长孙吗？」
教官请他们典礼结束後留下来，已经把毕业证书和奖状拿在手上的东方础义正词严的拒绝了。拉着于沐芽的手就往外走，不理会後头教官的叫喊。
「小础……指考生还是得回学校吔……」沐芽呐呐。
「你已经毕业了，而且有我在，不用担心。」东方础望向前方，手紧紧扣着沐芽。
「小础……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沐芽小小声的问。
东方础停下脚步，瞅着沐芽，双颊微红。「是真的。」
「你能再说一遍吗？」
「嗄？」东方础撇过脸，「不要。」
沐芽扁了扁嘴，「我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喜欢你嘛！」
「你怎麽到现在还不确定？」东方础戳了一下沐芽的额头，而後在教官的注视下把她拥入怀里。「于沐芽，我命令你喜欢我。」
沐芽露齿一笑，点点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嗯，我喜欢你喔，很喜欢很喜欢。」
她终於说出来了呢！感受东方础怀里的温度，享受他的拥抱，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敏敏看到了，应该也会为他们开心吧？
追上来的教官停下脚步，摇头一叹，落寞的走回教官室。
「真不愧是阿础呀！毕业了就跩成这样。」傅远耀对着相拥的两人喊道。
一旁的张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那两个人什麽都听不到的。」
而黛媛微微一笑，拉起张泰的手，「那我们先走吧。」
「谁要跟你们先走，我才没有那麽不识相。」傅远耀撇了撇嘴，看到另一端看着于沐芽和东方础，又是微笑又是摇头叹气的贝心宜，朝她走了过去。「你怎麽了？」
「我抽到某间高级日式料理的两张优惠券，原本打算跟沐芽一起去的。」她耸了耸肩，「算了，我一个人去两次也行。」她瞥了傅远耀一眼，「不然，你有兴趣吗？」
傅远耀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