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劳动节晚会一星期後。
这天是主管教育训练活动日，讲题是「问题分析与解决实务」；主办人霈瑶全程在课程现场，慧黎也去帮忙，王经理更是必须坐在台下认真上课。因此，整个人资部，只有我和梅满姊留守。
当我犹豫是否去跟梅满姊聊几句时，慧黎的电话响了，我赶紧接起来，「人资部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平板的男生：「我有在校园徵才投履历，请问怎麽还没找我去面试？」
「嗯……请问您的姓名和学校科系是？」
「我叫柯俊盛。台湾科技大学资工所。」我赶紧记下来，「不好意思，负责招募的同事不在座位上……我不了解详情，但是好像会等主管审核过所有履历才会开始邀约面试。」
「我是要投明年的研发替代役。」
我想起来，「你是有『道德骇客认证』的那位同学吧？」
「嗯。」
「明年的研发替代役还没开始甄选，如果主管有中意您的履历，应该会优先通知您。」
我开始佩服自己了，曾几何时，我窦妙真也可以在职场电话中对答如流！听起来超像一位人资管理师！这都得感谢牛魔王在我额头狠狠贴上「搞清楚研发替代役时程」的便利贴，我後来确实向慧黎要了资料好好研读一番。
「请问一下，我可以应徵何彩瑆小姐部门的职缺吗？」柯俊盛平板的声音将我从自我感觉良好的异想世界中唤醒。
「蛤？」
「我，我想跟她一起工作。」
「不好意思，她……她是行销部的，研发替代役应徵者只能应徵研发中心的职缺。」
柯同学乖巧地挂了电话，他大概已经失了魂魄，希望他别影响课业，好好写完论文、领到毕业证书，才能登入竹科Online，进而有打爱情副本的一天。
我回头埋进工作，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非常削瘦、一脸蜡黄的陌生女同事走进人资部，她没看我一眼，迳自走到梅满姊位置前，「梅满，好久不见啦，我要申请劳保生育给付和公司的生育津贴。」
「虹芷，你回来啦！有带出生证明、户口名簿影本或户籍誊本吗？」
她就是廖虹芷！
廖虹芷走出人资部办公室前，我赶紧拦住她，说明本月〈相佑OLOnline〉专栏要采访她。
「可是，我刚休完产假回来，一堆工作，没时间。」
「拜托拜托，虹芷姊，任何时间地点我都可以配合。」
「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公司母爱室，只有一小时。」
「母爱室？」
「就是哺集乳室啦！三楼电梯出来右转到底左手边那一间。十二点前就在门口等我，母爱室只有持有钥匙的人才能进去，进出都得锁门，我一进去了就没空开门让你进来。」
廖虹芷匆匆离去，我忍不住拉起薄针织衫的帽子；看来，资材部进出口课，等级二十二的课长廖虹芷，并不是一位容易打下来的怪。
「采访之前，先向受访者身边的人打听，对方是个什麽样的人。」牛魔王的便利贴，我仍然稳稳地贴在手帐里，丝毫不敢忘记这一条法则，於是我先打电话给廖虹芷的上司，资材部经理沈雅旌，约了时间去资材部采访她。
「请问沈经理，廖虹芷课长平日的表现如何？」
在资材部会议室里，短发的沈雅旌，眼神相当锐利──是说在竹科Online的女性玩家，有谁眼神呆滞空茫？如果有，那大概就是我。
沈雅旌撇撇嘴：「廖虹芷啊，也不是我们不能体谅，大家都有小孩，但是她怀孕期间就请了很多安胎假，增加同仁们的困扰，骗人没生过孩子啊？我就生了三个。」
「每个人怀孕多少有点状况，像我们部门的霈瑶都睡不好……」
「那是个人问题，我怀孕未满三个月时，习俗上还不能公开，遇到要搬东西的场合，我可没有找藉口推卸责任，一样撑下去。」
「嗯……那虹芷生产前後有什麽不同吗？」
「廖虹芷回来後坚持要喂母奶，除了午休时间，下午三点还要再挤一次母奶，一次三十分钟的时间，大家都忙得要死，怎麽不喂配方奶就好？又不是出不起奶粉钱，而且看她那麽瘦，胸部这麽小，怎麽挤得出奶？」
「但性别平等工作法不是有规定……」可恶，我应该背好法规，我自己都想用力摁一张便利贴在我额头上。
「对啦，子女未满一岁须受雇者亲自哺乳者，除规定之休息时间外，雇主应每日另给哺乳时间二次，每次以三十分钟为度。」沈雅旌经理法规背得比我熟，「她的绩效如果不能保持，迟早要从课长这个职位退下来。」
我身体往後一缩，沈雅旌起身离开会议室前，又抛下一句：「资材部谁不是蜡烛两头烧的职业妇女，忙得团团转，就看她有什麽特别之处。」
「沈经理，不好意思，既然虹芷表现不好，您为何要推荐她上这个专栏呢？」
「想看你们人资部可以怎麽掰。」
「咦？」
「你们王经理啊，挡了我们资材部的增聘人手需求，自己部门倒是大剌剌地招进了新人，而且还是负责没有实质效用的企业刊物……」
我脸红红地赔不是，「这是赵董和李常董的指示……」
「对啦，王经理是赵董和李常董面前的红人啦，我们比不上。」
廖虹芷的采访稿不好写，沈雅旌经理更是我无法胜任的怪，她的武器是一身锐利的尖刺。我想，廖虹芷产後复出的日子，应该是被尖刺螫得满头包，一点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