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青年说自己需要回头确认一些资料、有发现会和他联络後，艾德温切断了通讯。
一部份是由於小黑那阵情绪的後劲，他现在需要平复。
另一部分，那股情绪的浪潮也将他一路冲进了脑中的回忆。
──
瑟雷斯汀‧杜克蒂像个小男孩，一手挥着那纸合约，一手兴高采烈拉着他，说他们将会把酒店经营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我的史密斯先生，艾德，到时候你就是我真正的国际化管家！」
那是什麽意思？艾德温有点困惑。
他无法从那些人眼中看见未来。
但他心乱如麻，虽然瑟雷斯汀看不出来，但当他机械化地重复那些日常工作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并不合格。
除非瑟雷斯汀‧杜克蒂要的只是满足。
艾德温看见那个正在审视帐本的自己停顿下来。
他知道那个他在想些什麽。
瑟雷斯汀在寻求他的建议吗？
瑟雷斯汀希望他否决什麽？
或者瑟雷斯汀只是想要多个人点头，让这份合作计划彷佛有了天神的准许一般，进行得像他们前一天和大使馆商务秘书驾的游艇一般乘风破浪？
×
「借个厕所。」乔艾尔突然丢下这句话，捏熄了菸头就转回身，艾德温表情都来不及收。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不过乔艾尔没特别看他的意思。
「往那里走。」
艾德温用陌生的声音指示，看着乔艾尔的背影消失後，一回头赫然发现小黑面无表情望着这边。
「你看过那些人，对不对？」
怒气蒸氲，带来强大的压力。
「对。」艾德温坦承，但也没忘了其他事，「刚刚那是你的哥哥？」
「我要找他。」小黑瞪着他，「你会帮那个人吗？」
「……我还在考虑。」
艾德温转了开。他的身体似乎跟着小黑的语气一起颤抖。
「不管怎麽说，我有自己的生活……」
「你根本就没有生活！」小黑大吼，「你当我是笨蛋？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生活根本围绕着那个人转，从来没离开过！」
「那是我的生活，我只是遵行我的选择。」艾德温没看他，「不管怎麽样，现在Lynn还没醒，我要先……」
一阵足以麻痹听觉的碎裂声打断了他的话。
回过头，他看见小黑实实在在地正举着一个盘子，模糊的脚边则是一摊碎片。
「你说呢？」
怒火从幽灵的双眼冒出来。
×
他不可能忘记。
那天驾完游艇，他们和其他人在港边分别，回办公室的路上酒店总管找艾德温问事，之後艾德温下了酒窖一趟，上来时门房告诉他看见杜克蒂先生上楼了。
艾德温在顶楼套房找到瑟雷斯汀，他躺在单人扶手椅上抽菸。
「听说，巴黎人爱抽菸胜过爱自己的命。」瑟雷斯汀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虽然事实上是看不到什麽的。
繁华总是在另一端的事。
「是，」艾德温回应，「所以禁止在公共场所吸菸後，全巴黎都跑到街上用餐了。」
他不知道这样说，瑟雷斯汀会不会想起不该在自家饭店的顶楼套房吸菸，但就算他想到也没理会艾德温。
「小艾。」瑟雷斯汀叫他，让他一震。
接着他才想起，在游艇上每个人会互称小名，瑟雷斯汀只是沿用了白天的称呼。
他是吗？
「小艾，」他继续说，「听说吸菸的人容易成大事，像那些革命者都抽菸，可是我看他们都是无产阶级的，你说这是怎麽回事？」
没有怎麽回事。艾德温突然有点生气。
因为艾德温没有阻止他们抽菸，因为艾德温可能会阻止你做大事。
因为你不在乎这整件事，他们抽不抽菸都和你无关。
「我不知道。」
他压下脾气，有些强硬地走近了扶手椅，一手搭上瑟雷斯汀‧杜克蒂持菸的下臂，对方只瞄了他的手一眼，目光依然放在窗外。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股近似委屈的东西昇华成了新一波怒意，几乎从他的每个细胞间隙迸发出来。
「你会支持我吧？」
在他将那条手臂连着菸压离主人的同时，这句话从主人口中冒了出来。
一切来得突然，猝不及防。
和那句话同样毫无前兆，手的主人就着管家前压的力道，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艾德温的领结，向下一拉。
就只是一拉。
然後。
就这样。
吻了他。
×
艾德温这下清醒了，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先把盘子放下来……」
「你先回答我。」
「我刚刚已经──」
『锵乓哐啷！』
「……那个，不好意思，」艾德温试图想像──想像他正在安抚一只抓狂的野生肉食动物，「那是我的盘子。请不要摔我的盘子。」
「有本事阻止我啊！」
「……」
看来他死定了。
这僵持的一幕最後是尽收从厕所回来的乔艾尔眼底。
他倒没什麽反应，抽了抽眉角，看看这边不知所措的管家，又看看那边满地的瓷盘碎片。
「我要等这边状况解决了再回来吗？」他问艾德温。
小黑恶狠狠踩过地上的碎片堆走过两人之间，两个管家同时望着地上那灵异一脚，然後乔艾尔再度抬头望着艾德温。
「现在我算是正式见鬼了，我想你得和我解释一下。这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