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紧急救治,允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无法确定什麽时候会清醒,医生说幸亏子弹可能在行进中受到阻碍,因此并未深入脑部,重要部位皆无大碍,向辰弦虽松了口气,不久前的焦焚已被一连串的奔波逐渐缓和,但这是因为他其实茫无端绪,那些连贯一气呵成的动作都是在无意识下做的。
待允必的情况稳定後,在雪家决议下,将允必送回国内治疗,向辰弦作为随扈一并回国。
由於允必身分特殊的缘故,消息早已被封锁,只有相关人士才能来探视,除了开头几日有亲人至现场探访,其余时间,整日几乎仅有向辰弦一人在她身边。
虽说允必暂时无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没有苏醒,很有可能因为并发症而有生命危险。
床头几上的雪滴花已然枯蔫,好几片白皙的花瓣零散於桌面,雪滴花是六出雪家的代表花,因为其不畏清寒,傲然开花,它的花语是:「希望、生命力强、勇往直前的力量。」
但象徵希望力量的雪滴花业已萎谢,向辰弦坐於床边凝望着不省人事岑寂熟睡的允必,在他面前,她不曾如此安静,动不动就是拉他拽他掖他,动手又动口,嚼舌碎嘴不在话下,什麽五花八门的招数尽出。
「傻瓜,还说你不危险。」他轻握她的手,再也抑制不了凌汛般的暖柔破闸而出,放尽悉数暖流,他无力再限制每每攒动争相溢出的柔意,任其随意流淌,哪怕他无法再收拢整池的柔情,不知能否倾注进允必的心房。
他後悔没有横下心径直将允必揽进内心最深处,他可能永远无法向允必告知他的心意,他可能永远无法实现对她的种种诺言,他可能……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啊!
在他漫漫难行的长路上,他首度感到如此无能为力,更甚於当时被迫藏身,以及由於创伤引发的右手症状,面对生死,他是如此束手无策,倘若天人永隔,再想做什麽都无济於事,永远挽回不了既成的错过。
悔之已晚,即使在他生命中有无数懊悔,但皆无法与之比拟,他始终不知道允必已悄然进驻他心,成为支撑他身负重责危难的一盏明灯,他却踟蹰犹疑,怀疑自己没法维护这盏打亮他的灯。
纵使他不曾仔细端详允必因他而自信的容颜,不曾审慎倾听她为了他好据理力争的絮语,不曾周密感受她对他的情有独锺无怨无悔,他不曾详悉领受她执拗予他的助力。
他怨恨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漠视,不断的推开她,他意识到将她置於远处反而更加艰险,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保护,他终於明白,但不知道是否为时已晚,无尽无休见允必昏睡着,即使表面看来她正安稳的沉睡,但他知晓,反之,她正竭尽全力奋力挣脱昏迷不起的状态,她正和死亡做着斗争。
只能看着她,间接安予她力量的他害怕再也没机会挽回曾经的错过,他的瞻前顾後,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在我面前,我却无法告诉你我的心意。
那几乎侵蚀了他的脉冲再度席卷而来,他的心许久没有这麽狠狠的抽痛,他以为此种感觉已深入他的骨髓和他融为一体,即使那痛楚复突击,他感受不到什麽,然而他错了,他仍然推不开那一身的沉痛,就算他不以为意,将它深匿於最底处,它依旧存在。
这一刻,他总算拨云开雾明白他怎麽也甩不开此辛恸,他不再刻意掩蔽,任凭心如刀割的沉恻宣泄潆洄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