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调味料
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於一片阴暗岩窟中。水滴自钟乳石滑下，滴在地面上，产生让人寒毛直立诡异。双脚移动的自然，不需耗费力气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在片不自然的平面岩壁停下，一道光打在上面，这里就像二十世纪初的电影院。违和，这里是死前回忆片段的地方。
捷运站离别後，每晚前去饮料店的频率跟滞留时间开始增加，就像变成一个隐藏版的店员般存在。因为弈群把关店职务交给晨曦的关系，送你到捷运站似乎成为我的例行公事。几周过去。今晚，我决定主动。
「晨曦，等等下班一起吃饭吧」
「好呀。」答应的速度是接在我话语结束瞬间。没有迟疑的回答，很吃惊望着晨曦。当时的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呢？
「答应那麽快喔。」
「因为树文每次来都会带着便当，今天没看到，我想应该是…」
「应该是？」自己期待害怕兼具地问。
「太想喝桔子茶，忘记买吧。」听完，差点没用头去撞墙。忘记眼前阳光女孩的脱线跟迟钝的自己，结论是完败。
「被发现了，好饿。」压着肚子逗趣地说。
关店前，你又做了杯桔子茶。这几周下来的第十三杯，也是最好喝的一杯。掺有恋爱中少女的心情的桔子茶，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
「树文，你觉得我是怎样的女生呢？」来到豆花店，夏天忙完的夜晚，不想吃热食。药妆店对面巷中台北市驰名的冰品店里，坐在复古风十足的木凳子，你顿时成了邻家的简朴女孩，单纯散发平易近人的气质。吃着入口即化的豆花，突然问了我这道问题。
「个性屹立不摇，泡了十二杯桔子茶终於在第十三杯成功的脱线女孩。」迟疑一下後这样回答，接着自己对晨曦露出微笑。
晨曦的脸蛋渲上股绯红，吹弹可破的肌肤映出的淡樱红、微笑时的贝齿。任何人眼中她永远都会是可爱的活泼少女。
「说我脱线你很过份耶！」不顾周遭对我们的眼神，挥手打了我的肩膀。看似无力的拳头，其实蛮痛的。
像孩子嘻嘻哈哈吃完豆花後的两个大学生，两小无猜的走到捷运站。道别，总是有股寂寞涌上心头。
「树文知道为什麽今天的桔子茶特别好喝吗？」石阶前，她问。
「为什麽呢？」
「因为里面有恋爱中少女想给心上人惊喜的期望。」她把双手放在背後靠近我说。
「甚麽？可以再说一次吗？我怕我听错。」
「树文，我喜欢你。」她轻轻靠到耳边说。这时的晨曦可爱中多了份成熟美。
壁上画面播放到这时，有道强烈白光反射过来。刺激，让我闭上双眼。
睁开，穿着病服躺在熟悉且僵硬不舒服的病床上。要是可以真想把家里的独立筒床垫搬来。
弈群跟我说我昏迷了五天，当问起晨曦时，他露出笑容点头的说。
「婚礼，成功了呢，晨曦她会很幸福的，你呀！好好担心自己吧。」弈群说着，眼睛又开始红润
「树文，你知道是谁让她这样幸福的吗？」不久，弈群问了我这问题。
「当然是郑柏豪呀。当我失忆吗？傻瓜兄弟。」
「是你，杨树文。」弈群说完往病房外走去，接着可以稍稍听见门外有个熟悉的男人哭声。下个进来的人，是蕴红。然而在她进来前，我开始感到强烈的天旋地转晕眩。那股痛，是告知自己大限已到的刑钟。
「有好些吗？」蕴红担心问道
「我想…应该要结束了…蕴红…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血液从气管、食道逆流而上，让自己痛苦地只能用尽力气挤出剩下的话。
「嗯…你说吧。」或许已经有心理准备，蕴红见我这样没有特别激动、紧张，只是简简单单回答我。但泪水仍然留下，因为她知道这个忙，一定和晨曦有关。
「西装口袋里面…有我家钥匙…餐桌上有个西点饼乾的盒子，死後…帮我…帮我把它交给…晨曦…还有…这段时间…谢…谢你们…」呼吸渐渐开始无力。病房讨人厌的天花板开始像後方烧开的相片，一片焦黑吞噬掉画面。好讨厌，但是有种解脱的感觉。痛觉消失了。忍耐不必了。最後放心了。慢慢闭上眼，离去，是安祥的。
哔的长音响彻窄小病房，指着西装苍白的手指落下，开始渐渐失去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