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風吹,吹等愛的人 — 之十一 最愛的其實最遙遠

正文 大風吹,吹等愛的人 — 之十一 最愛的其實最遙遠

王谅颉载着江悦茗前往KTV的路上,明明车流量不多,他却依旧骑得很慢,要是照他以往时速四、五十公里的正常骑法,早就冲到好乐迪了。

「欸,你今天怎麽骑这麽慢?」江悦茗侧头凑近他耳边问。

「拜托你坐好行不行?不要乱动啦!」她突如其来的贴近让王谅颉脸颊发烫,让他只敢从照後镜瞄她一眼,没有转头看她。

「照你这样龟速前进,是要骑到西元几年才会到啦?要不要乾脆换我骑?」

「你想都别想!脚裹石膏的家伙就给我安分一点!」

「阿谅⋯⋯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喔?」江悦茗当真有些受宠若惊,她右脚的扭伤已经在逐渐复原中,实在用不着这麽过分紧张。

「少臭美!谁要担心你?」王谅颉嘴硬地泼她冷水,「我的机车昨天才送机车行检修,当场喷掉一千五,我当然要小心爱护我的座骑啊!」

「那你还打肿脸充胖子请我唱歌?」江悦茗受不了地大力敲了下他的安全帽,「等我们唱完之後,账单平分。」

「哪有这种事!都已经说好了我请——」

「那就把今天的扣打留到下次,我不介意让你赊账一次。你敢说不好的话,现在就可以掉头了,我不唱也不会少块肉。」

「你⋯⋯靠,每次都说不赢你!」

他们就这样一边拌嘴一边慢慢骑到好乐迪,一进入包厢後,他识相地把点歌电脑让给她,反正他这次本来就打定主意当陪客。江悦茗也不跟他客气,疯狂点歌,抓着麦克风放声高歌,高亢嘶吼或缠绵悲伤,借此尽情宣泄一切情绪。

而他们点的一打啤酒也在接下来的五、六个小时内,一瓶接一瓶地变成四处散落桌面的乾瘪空罐。光是江悦茗本人就喝掉了六瓶半,这还是王谅颉拚命劝阻她灌酒的最後结果,不然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乾掉第七瓶。

「喂!江悦茗,你也差不多一点喔!哪有女生像你这样的喝法?够了吧!」王谅颉实在看不下去,开始深深後悔干嘛不一开始就阻止她向服务生点酒。

「嗝⋯⋯还⋯⋯还好吧?啤酒的酒精浓度才几趴而已,我还⋯⋯顶得住。」只不过是眼前的歌曲字幕开始扭曲跳动,包厢四壁开始摇晃而已,这种程度只是小case。「好了、好了,别⋯⋯别吵⋯⋯我的主题曲来了!」

王谅颉对她大翻白眼,「拜托!你都唱到第几首了,哪一首不是你点的主题曲?」都已经讲话大舌头、音准乱飘了,还逞强说她没醉?她真当他傻啦!

「⋯⋯就在一瞬间,你和我之间,相隔一个世纪般遥远,快转的时间,却带不走回忆里的画面⋯⋯」(《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词/曲:JS)

「哇噻!这首已经是七、八年前的老歌了耶!你居然还记得——」王谅颉有些讶异,这首歌好听归好听,但已经是他们国中升高中那年的历史了,没想到还能听她唱起。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不由得闭上了嘴,因为他也发觉了。

——江悦茗在哭。不是嚎淘大哭,而是一边唱歌一边流泪。

「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让我心碎却如此着迷,就算世界动荡再绝望也有微笑的勇气。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才令我至今一再想起,这样爱过一个人,是多幸福的事情⋯⋯」

她的泪眼婆娑落在他眼里,隐隐刺痛在心底,可是他却什麽也不说、不能做,只能像现在这样没用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哭。

他实在很痛恨此时此刻的自己,简直窝囊透顶。

或许是藉着几分醉意,江悦茗也没打算掩饰自己外显的脆弱,在歌曲间奏期间,顶着一脸泪痕狼藉对他说:「阿谅,我真的好怀念⋯⋯我好怀念我和嘉轩还没当上系会干部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

「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啦!」王谅颉只觉得左胸腔越来越闷了,他今天真不该揪她出来唱歌的,本来是想好好放松high一下,这会儿却搞得她和自己都难过,「你要唱歌就专心唱,不要胡思乱想。」

「我才没⋯⋯没有胡思乱想⋯⋯已经是⋯⋯既成事实了⋯⋯」间奏快要结束了,江悦茗用手背抹了下蓄积过多眼泪的双眼,否则她会看不清楚字幕。

「⋯⋯」

「後来我们又再遇见,虽然成熟了些,笑容却都没变。就在那瞬间,有很多感觉,排山倒海淹没了视线,你没有开口,紧紧地拥抱着却意味深远⋯⋯」

这首歌,江悦茗终究没有唱完,只是低下头猛擦眼泪。她不想让自己难堪的哽咽声继续荒腔走板大暴走,再透过麦克风渲染成廉价的滥情。

她心里非常清楚,她跟刘嘉轩手牵手一起走的这段路即将走到终点,再怎麽硬撑也撑不了多久了。他们都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朋友了,岂会不明白「分手後还能做朋友」这句话,是要提醒已经分道扬镳的前任保持风度,而不是保持联络。

他上一次紧紧地拥抱自己是什麽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了⋯⋯

她曾听过一句话——「有时候,最爱的距离其实是最遥远的距离。」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她连遥望他的背影都觉得吃力了呢?

蓦地,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从她背後抱住她,很紧、很紧。

「⋯⋯阿谅?」

「我晓得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其他人事不干己的废话,我也不会讲那些有的没的让你更心烦。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你回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你不是一个人。」他一向嘴拙,不懂得怎麽安慰人,所以他只能依凭直觉去行动。这个拥抱,非关男女,仅仅是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希望能让她心里觉得好过些。

「我知道⋯⋯谢谢⋯⋯有你,真好。」江悦茗吸了吸鼻子,内心充满感激地说道。他这个好朋友总是不离不弃地待在她身边,她无疑是幸运的。

「喏,鼻涕眼泪擦一擦啦!女孩子把自己哭成一张大花脸,难看死了。」王谅颉深呼吸一下,才勉强命令自己松开抱着她的手,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张餐巾纸,稍嫌粗鲁地塞到她手里。

老实说,真的很不妙啊!抱着她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让他宁愿被她嫌恶讨厌也不想放手。尽管她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她淡淡的发香、从脖颈处隐约飘进他鼻间的沐浴乳气味,在在都令他愈来愈留恋不舍,真是太糟糕了啊!

王谅颉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觉得自己就是个他妈的趁人之危的混蛋!明明知道她这时候状况不好,还是对她动了不纯的念头⋯⋯连他都想要唾弃有这种卑鄙想法的自己了。

後来,他们哭哭笑笑地又唱了哪些歌,早已记不清了,晚餐就在KTV自助吧随便吃了点东西了事,剩下的几瓶啤酒倒是喝得涓滴不剩。

酒量本来就很弱的江悦茗喝得连拐杖都拄不稳,还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呓语:「喂!阿谅,你女朋友⋯⋯嗝⋯⋯真的很烦欸!从刚刚⋯⋯就一直罗哩吧嗦的⋯⋯」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啊就⋯⋯就趴在你背上那个女的啊⋯⋯嗝⋯⋯」

王谅颉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後颈一片恶寒,全身上下鸡皮疙瘩猛窜,「齁!你不要乱讲话好不好!农历七月已经过去很久了啦!」

「嘿⋯⋯嘿嘿⋯⋯当然⋯⋯是我乱讲的⋯⋯吓到你了吧?」

「你再耍白烂嘛,小心我不付帐就走人,把你扔在这里当洗碗工!」王谅颉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很头大,决定再次试试她还残存着几分清醒,但他也不抱多少希望就是了,「江悦茗,我问你,这是几?」他的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江悦茗眯起了眼睛,看似认真仔细地瞧了瞧,然後忽然傻笑起来,「呵呵呵,你什麽时候去学的魔术?你⋯⋯你的手指头怎麽变成八⋯⋯不、不对⋯⋯九只了?这招⋯⋯够厉害⋯⋯啊!你想用这⋯⋯嗝⋯⋯这招去把妹,对⋯⋯对吧?」

「把妹⋯⋯把你的大头啦!」王谅颉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脑勺去了!他该称赞她是他目前见过最有创意的酒鬼,连说醉话就这麽搞笑吗?

瞧她都喝成这副德行了,他也只能无奈地按下服务铃,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服务生似乎也见多了这种清醒着进来、喝得烂醉被抬出去的客人,替这对明显还是大学生的男女结完帐後,一派镇定地提醒王谅颉,从好乐迪门口右转再前进一百公尺左右,就有一间商务旅馆。然後还用那种「客人你不必多说,我完全可以理解」的暧昧眼神来回扫了他们俩一眼,随即露出意在言外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谅颉简直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都被误会得这麽彻底了,他解释再多也只有愈抹越黑的份,只得非常不是滋味地道了声谢,一手扛着她的拐杖,另一手搀扶着右脚裹石膏的她前进,还得随时留神制止这个女醉鬼做出更多丢人现眼的举动。

「江悦茗,拜托你站好!学人家转什麽圈圈啊你!」

「呵呵呵⋯⋯呵呵⋯⋯怎麽全世界都在晃啊⋯⋯」

「乱晃的人是你!给我好好走路啦!」

天哪!他这是招谁惹谁啊?王谅颉着实感到万般无奈。

以她现在这副喝得烂醉的模样,若是让熟人撞见,他根本有口难言、百口莫辩,更别提如果让学校教官当场逮个正着,肯定会把他记警告或小过,然後通知家里,那他这学期的日子势必会相当不好过。

服务生「贴心」推荐的商务旅馆,居然成了眼下他唯一的选择。

他忍不住小声抱怨:「江悦茗,你真的很会给我找麻烦欸!」

「嗝⋯⋯我⋯⋯我好⋯⋯好想吐⋯⋯」

「喂!你别乱来啊!再忍一下,要吐你也要到了旅馆之後再吐!」

马的,他千不该万不该鼓吹她来唱歌的!瞧瞧,这不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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