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殷·紫宸殿(一):眾世沉浮 — 含情難說宮中事

正文 大殷·紫宸殿(一):眾世沉浮 — 含情難說宮中事

夜深人静,今夜皇帝郑铨到了上个月才被新晋封为贵人的李芷容处。

自从仇皇后册立以来,後宫中好几位嫔妃也都得到了晋封。静嫔胡灵宾升为静妃,贵人冯弋瑶成了谦嫔,美人古默芳晋位婕妤,唯有那管如姬仍旧是婕妤。此外还又再选了几个新人,这位李芷容便是选秀进宫供皇帝钦点为嫔妃的「御女」。她在御女之中其实并不算多麽出挑,但据说她行走之间步履轻盈、身段窈窕,形态恍若当年的许皇后般,於是便脱颖而出,一开始就被封为了婕妤。

李芷容承恩雨露不过几次便有了身孕,上个月生下了皇八子郑瑞所以才成了贵人。这可让入宫多年仅生有一女且毫无晋位的管婕妤可是忿忿不平,就是仇皇后心中也是颇为不悦。管婕妤当时对同为婕妤的李芷容的恶言羞辱可丝毫不亚於当年对古美人,而仇皇后也乐於纵容管婕妤如此,好让她们去鹬蚌相争。可在李芷容成为贵人之後,由於位分在管婕妤之上,便使得管婕妤不敢在那般无礼。皇帝郑铨特意让李芷容的位分超越仇皇后所纵容的管如姬,其实也是对仇皇后的一大警惕。

此时在积秀殿里,只有艺贵妃和素纤主仆俩人。艺贵妃不时便会让人向自己汇报贺兰家几个姐妹的状况,以及掖庭里的风吹草动。

得知了贺兰婧媛受到的苦处,以及掖庭的混浊风气。艺贵妃坐於榻上,经不住向站在一旁的掌事宫女素纤叹息道:「本想说承蒙陛下信任,在後宫中说起话来也算还有点分量,可以暗中帮着点那些孩子。早就知道不容易,但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素纤是艺贵妃的陪嫁丫环,追随普咏嫿已多年,主人的辛酸血泪、悲喜欢乐可说是尽收眼底、身历其中。见着艺贵妃如此,便慰藉道:「娘娘,您可是贵妃,又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还有着协理後宫之权。那程尚宫明知道您照拂着婧媛,居然还敢这样大肆找婧媛的麻烦,真是过分!」

艺贵妃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贵妃如何?协理後宫又如何?到底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母家的地位又如此重要。程以丹是程务章的女儿又是她的人,摆明了就是进宫当内应来的。她程氏可以这样摆明地在刁难婧媛,实际上就是有人在後面要她这样来给本宫示威。这点道理我还会不清楚吗?」

素纤心中越发感到不忍,便扶了艺贵妃的肩道:「娘娘,这几年你可真是不容易啊!本以为那皇后也是个纯孝仁善之辈,却没想到後来竟然开始跋扈了起来,见了实在让人意外。」

艺贵妃打起精神解释道:「这几年来仇相国又频频立功,边疆各地都被收服得服服贴贴的,仇家如今的势力和功勋可是连陛下都忌惮。这人呀!但凡体会过那种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感觉,哪还能够把持得住自己?其实也不完全是皇后要如此,她母亲鲁国夫人一向是个精明能干又有主意的,後来出入後宫更如同在鲁国府那般平常,想来这皇后也多半是受了她的影响。」

素纤又道:「是啊!皇后那跋扈的样子,还真是受那鲁国夫人怂恿使然而来的。鲁国夫人仗着仇家功勳,早不把後宫规矩放在眼里,见了您也视若不见。」

艺贵妃想起鲁国夫人的高傲姿态便冷笑道:「她是什麽出身众人皆知,丈夫是股肱重臣又是国丈,当然怡然自得。其实也好,本宫也不愿和那些国夫人般那样殷切地与她打交道,这样倒也乐得清静。」尔後又道:「其实陛下虽然忌惮仇家,可也还是挺维护本宫的,所以本宫今日在这後宫里总算还是能多说句话。还好皇后并没有生育,而皇太子也算争气,如今历练有成,处理起陛下交代的事务来也是不负君情。陛下满意得很,这次更要设宴款待庆贺他回銮。想来那光献皇后在天之灵若能得知,相信也是很安慰了。」

素纤又如释重负般地提到:「是啊!还好多年来皇后都没有生育过一男半女,皇太子又深得陛下喜爱。古往今来,皇后与皇太子都是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她虽然是正宫,但毕竟不是太子之母,这便是她的一大缺陷。陛下对光献皇后的心可谓是众人皆知,就算皇后受她母亲蛊惑而强势起来,总还得要顾及皇太子的身分和陛下对她的感觉,她还是不敢太过於出格的。」

艺贵妃平稳地道:「她肯定晓得陛下至今仍对光献皇后念念不忘,而本宫也频频绘制光献皇后的画像献於陛下,使得陛下追忆起她。想来此举肯定也惹怒了她吧?可她却又敢怒不敢言,也只能用这些个小手段来泄恨了。」

素纤回想起皇帝郑铨意欲为皇太子郑玮回銮设宴之事,便提醒了下艺贵妃:「娘娘,您方才提到陛下要为皇太子回銮而设宴。奴婢感觉这对您来说也许是个好机会。」

不愧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奴婢,所说所言与自己心中竟不谋而合。素纤的话艺贵妃早已成竹在胸,没想到她竟然先替自己说了出来。

艺贵妃看了眼素纤,微笑以表两人心中默契,并道:「这次巡视江南,我的琤儿也随着皇太子去了,而且也帮着立了些许功劳。等到他俩有功而返,陛下肯定龙心大悦,加恩封赏於前朝後宫是大有可能的。本宫是琤儿的生母,如果在此时给陛下讨个恩典,提出要求让婧媛姐妹另一条途径走也不是什麽过分的事情。毕竟婧媛姐妹确实都身具才华,只因出身就受限,也太不合情理。可是这还得要从长计议,千万不能露出破绽了,更不能让人洞悉本宫的意图然後加以破坏了。」

素纤懂得艺贵妃的担忧,於是提道:「是啊!廉王殿下武功了得,陛下也挺重用他。只怕这次殿下风头太盛,会引起某些人的妒恨啊!但愿日後不要引起什麽风波才好。」

艺贵妃皱了皱眉,大叹一口气後肃然而起:「自琤儿年幼之时,本宫便教导他千万不要强出头,要他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以免受到人算计。虽说他听了本宫的话处处谦让,可终究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意气风发而受陛下瞩目不是坏事,本宫也不可能为此而谴责他。只能多求陛下不要太过於宠信他,谁知本宫此举却适得其反,陛下反而更喜爱我俩的谦恭,越发地重用琤儿。这样以来,本宫担心的不仅仅是皇后,就是皇太子也不能让本宫放心。古往今来,储位之争多麽血腥残酷,你我都心知肚明。当年弘荣之事虽已过去多年却也还深印在心中,我实在不得不害怕哪日又会来场腥风血雨。琤儿可能不是龙种的事,到现在没人发觉,可能保证永不被揭发吗?唉!在这深宫之中,本宫进退都不是,攻也不是、守也不是。实在是太为难了!」

说到动情之处,又带着无奈、痛苦、折磨和恐惧,艺贵妃终於忍不了而失控,激动得落下滴滴眼泪。又暗自在心中责问自己,这一切是否都是咎由自取?会否都是上苍因自己的罪孽而赐予的报应?

当年普咏嫿因为一幅《九龙舞天图》而得蒙先帝圣恩,获封为康王郑铨的承衣。当时在旁人眼中看似是高尚荣宠,可普咏嫿当时却早已与家父普梁钦的得意门生两情相悦,又深知嫁入皇室的哀怨,故实在不乐意。只是皇命难违,也只好顺从。

有次康王奉先帝之命远征前,临幸了普咏嫿。而恰巧在康王出征後,普咏嫿又遇到良机得以与情郎相见,两人情不自禁之余便交欢。所以当普咏嫿有孕时便惊呆了,暗自怀疑究竟这怀的胎儿是谁的?直至今日仍旧不敢说一句肯定的话。

带着害怕这个秘密被人揭穿的恐惧,以及面对着宫中千丝万缕又复杂的关系和斗争,和反覆地想过好多诸如琤儿会否发现自己的身世或者有无争夺皇位之心的疑问,已令普咏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度过了好多年。

素纤见艺贵妃情绪崩溃,便连忙递了手绢给主人擦泪,又连忙安抚道:「不会!不会的!娘娘您千万不要自乱阵脚,这事只要娘娘当作从没发生过,就绝不会有人察觉的。娘娘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您只管放宽自己的心,一切皆等太子殿下和廉王殿下回銮後定有转机!」

艺贵妃听着素纤所言,也强迫自己的心镇静了下来,转而努力思索着在宫中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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