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坐覺長安空 — 第四章 青龍寺遇襲。 無緣卻道是有緣,歷生死劫還復來

正文 坐覺長安空 — 第四章 青龍寺遇襲。 無緣卻道是有緣,歷生死劫還復來

这是大将军首次偕妻出游,一路风光明媚,两人心情极好。

此时张旭背後,传来府里守卫的声音:「大将军,西突厥似有变,传来消息,兵部急传将军会面。」

张旭回头,是府里快马前来报信的人。张旭顾虑着王钰,不禁面露为难之色。

「你先走吧!我逛逛就回。」王钰浅笑道。

张旭点点头,吩咐两个侍卫留下来等待王钰,方起身离开。上马後,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王钰的背影。

*****

这日青龙寺游人不多,处处鸟语花香。王钰随意踅了一阵,才缓缓走进寺内,发现青龙寺内部的规模不小。

转了一圈,才进到主殿。主殿的佛祖像非常巨大,後面更立十八罗汉,时已有一行人在殿中聚拢,皆衣着华贵,王钰没有多看。她脚步轻盈,殿内亦无人注意,她想等众人走後再拜,便默默在角落,顺手点起了香烛。

突然「砰」地一声,主殿大门口被齐声关上。大门是双面对开的玄铁门,显然有两人以上,用力合力关上。侧边小门,也发出声响,顷刻被锁上了。

王钰暗暗心惊,慌乱之中,随手掀起大佛袈裟,躲进佛像座下。她趴在地上,偷偷向外看去。

有数人亮出手中长剑。

一群穿的是平民服色的人,手上握剑,脚步紧快一致,显然是乔装的刺客;关上门後,便立刻袭击原本在殿中的那群人。双方一阵交手,兵器呼喝声大作不歇…突然间,有个人受伤倒下,就在王钰眼前。

王钰定神一看,大吃一惊。眼前倒下的白衣男子,正是昨晚在东教坊遇到的「王陈」。

王钰惊惧万分,不及细思,便用力将他拖入佛像座底。他胸前一片血泊,双眼紧闭,王钰双手用力,压住出血之处。

外面似已分出胜负,声音渐消。

带头人道:「身上有扇形白玉者,快找!」

王钰低头一看,眼前的「王陈」,腰间正系着扇形白玉,心里不禁大叹不妙。眼见他们离佛像底下越来越近…王钰只能紧闭双眼,祈祷没人找到。不一会儿,殿外兵器聚拢声大起,传出撞门的声音。

刺客一听,一溜烟自双边侧门,分别撤了出去。显然刺客们早有计画,地形十分熟稔,撤地飞快。

大门被撞开,进来了许多侍卫兵卒。人人神色凝重,将死人一一扶出,低声交谈。王钰本想出声呼救,却听闻一人说道:「死净死透,就是另一局棋了。」

王钰一听之下,便闭上嘴,不敢噤声。心想:「不知…将军府的两个侍卫是否还活着?大将军若得信,必来寻我。」

她先将自己的衣角撕破,用力裹住王陈胸口,待来人全部散去再说。

*****

「啊…」王陈悠悠转醒。

「你醒了?你…疼吗?」王钰道。

「怎麽是你?」李成美虚弱地说。

「哎,我也不知道。看你受伤,我便将你藏起来了。」王钰叹了口气道。

李成美见她脸上沾有血污,伸手去摸:「你也受伤了?」

「这是你的血,我没事。你流了很多血,得马上去找医家来看才行…我去外面看看情况。」王钰问。

李成美不语,却拉住了王钰的手。

「我不会丢下你的。」王钰温言道,李成美才放开了手。

天色渐暗,王钰小心翼翼地出来查看,整个青龙寺竟撤得空无一人。若非王钰来时骑的马还栓在树下,整件事还真像做梦一般,不甚真实了。

王钰回到李成美身边,将他小心扶出。

李成美脸色又更加苍白,血仍无法全部止住。王钰怕他撑不了太久,决定带他先走。

「我扶你上马。」王钰道。

李成美面色发白,一声不吭,显然强自忍耐。

上马後,李成美伏在王钰身後。王钰感觉到他身子凉,怕他昏过去,跟他搭话:「马上颠簸,忍耐一下。途中有个客栈,我们先去,到那里再雇车回长安。」

「好痛,又好饿。」李成美突然抱怨道,口气倒像个稚子。

王钰听了,噗哧一笑。

突然想到,今日在途中买的的桂花糖还揣在怀里,便拿出来放到李成美手中,对他笑道:「你运气好,我有桂花糖。」

李成美伤口极疼,但从後面抱住王钰,满怀温香软玉,想来倒没那麽痛了。

*****

王钰马术极佳,两人很快到了客栈,天色方暗。

店东对王钰说:「二位公子,只余下一间上房,可还方便?」王钰答应下来:「不妨。」扶着与李成美,缓缓上楼。过了一会儿,又下楼来,掏出一锭亮晃晃的银子,让店东去寻医家过来。

见王钰终於回到房里,李成美道:「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有些寂寞了。你可得看着我,与我道别啊。」

王钰闻言,心里有些酸楚,安慰道:「你别胡说,你不会死。…我也不知我做得对不对…杀你的人走以後,有另一群人来过,都戴着半月形的腰牌,把所有倒下的人都拖走了。但我听见他们说,死净死透,就是新局什麽的,我听得怕了,没把你交出去。那些人,是来寻你的吗?」王钰道。

李成美一听,便明白了;是宫中神策军来过了。神策军以宦官为首,那麽今日暗杀自己与李丞相的人,必有朝中政争有关。

见她神色担忧,李成美轻声安慰道:「你做得没错。」

*****

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来人低声道:「我是吕大夫。」

王钰赶紧开门让他进来。

他脱下李成美上衣,细细清洗伤口,检查了一番。

「怎麽样?」王钰问。

「看是没有伤及五脏六腑要害之处。但伤口又长又深,需得多加小心照顾,万不能累着,休息几天再下床吧。」吕大夫道。

吕大夫为李成美敷上金创药,包紮得严实。又拿给王钰几包金创药:「每天都得换药,若发烧需加留意。」

王钰道谢,送吕大夫出去,再去厨房拿了一些粥与菜,两套乾净衣服,回到房中。

「吃点东西吧。」王钰道,一边为李成美披上外衣。

「你吃吧,我没力气。」李成美笑道。微笑在他脸上荡开,像一朵白莲花绽放一样地好看。

「好吧…那我吃完喂你吃吧。你别怪我先吃,我真的饿了。」王钰一边说,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金兄,昨天为何去东教坊?」李成美问。

「当然…是想去看美人了。」王钰道。

李成美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赵丽娘抢了你的男人麽?我倒觉得,你比她好看得多。」

王钰一听,一口饭差点含不住,喷了出来,惊讶道:「你看出我是女人了?哎,真瞒不过王兄火眼金睛啊。你…是说对了,我喜欢的人,好像喜欢她。我路过东教坊,心里好奇,顺道去看一眼而已。话说,那赵丽娘还真是漂亮,对你也真是好。」

「吃醋了吗?她对人都是如此。」李成美道。

王钰笑道:「她对你好,我羡慕你而已,喝什麽醋呢。啊,我吃饱了,我喂你吧!」

「我说真的,你比她更美;是那个男人瞎了。」李成美道。

王钰眨眨眼,笑道:「王兄果然识时务!吃吧,别净说废话。」李成美望着那晶莹的脸,在淡黄烛光中飘动,有如朝阳融化初雪,美得不切实际。

*****

将军府两名等候王钰的侍从,在寺外等候。一直到正殿被封、寺中喧闹起来,才发现事有异样。两人四下,遍寻不着将军夫人,又神策军来了之後,立刻驱逐所有闲杂人,两人只好无奈回府,待禀报大将军。

张旭直到傍晚,才踏出兵部大门。一出门口,便看到吴总管亲自候在门外,脸色凝重。

「大将军,夫人不见了…」吴总管三言并作两语,报告了青龙寺之事。

张旭心一沉,二话不说,策马急驰,往青龙寺飞奔而去。

可青龙寺,早已让神策军清了空;王钰此时也已在客栈之中,张旭前後地找了十多遍,哪还有半点痕迹留下?

张旭心乱如麻,心道:「神策军既来收屍,就是内廷政争,不欲人知;定当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夫人她如何是好?我竟留她一人…」思及王钰处境,心痛不已。

吴总管等至夜半三更,才见大将军回府。张旭神情恍惚,不发一语,坐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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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李成美全身发烧,脸色发白。王钰撑着脸在一旁照料,不敢大意。李成美时醒时昏,睁眼看见王钰,才又安心睡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王钰才下楼向人顾了马车,与李成美换上平民服色,驱车向长安驶去。

上车後,李成美拿下腰上所系的那块扇形白玉,递给王钰,道:「金玉妹妹,若我这次没死成,今後你有何事,尽可来府里找我。看见这块玉,他们便会明白。」

见他脸色十分惨淡,王钰心里有些难受,道:「你可得好好活着,让我天天烦你,让你不得不花钱来赎这块玉。」

到了长安十六宅处,马车绕了几个弯,到了一户大宅。王钰见门口侍卫认出人,呼众出来相迎,这才放下了心,回到车内。

王钰没瞧见,头顶高挂的匾额,写的正是「陈王府」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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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回到了将军府,王钰打赏了车夫,下车走进府里。一夜没睡的她,早已累得眼冒金星,一进府就昏倒在地。

家丁们七手八脚,赶忙来扶。一个伶俐些的,奔去通报吴总管与大将军。

张旭冲出来,一把抱起王钰,带回房里。瞥见她身上沾着血迹,当下未多想,将衣服打开检查。

张旭见她除一些瘀伤外,并无刀伤或中毒迹象,应是一时脱力才昏倒。便将她放好,在她身旁看着。

後来,宫中传出消息,李丞相为刺客所击杀,满朝譁然。然太子受伤之事,则密而不宣。

*****

王钰一路睡到月亮都出来了,方才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张旭便在身旁。

「夫人。」张旭将她扶起,眼神尽是担忧。

王钰看见,桌上放着自己的荷包、桂花糖与桂花糕、一把突厥匕首,与一块扇形白玉。显然这些物事,张旭都看过了,却一字不提。

「我想吃那桂花糕。」王钰说。

张旭在床边坐着,突然将她拥入怀中,许久不放。见丈夫动情,王钰有些感动。自成婚以来,丈夫虽待自己极好,但从未像这般表露心迹。

*****

太子回宫後,太医们便在东宫轮值,寸步不离。伤处日渐转好,已无大碍,只是仍需静养。为免打草惊蛇,受伤之事,一概对外保密。

每日,李成美都不忘吩咐侍卫:「去陈王府一趟,是否有人拿着我的信物去找?若有此人,立刻将人带来。」

可惜每日,等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太子感到百无聊赖,锦衣玉食当前,宫女轮番伺候,却都不若当日「金玉公子」,与他分着吃的那晚咸粥了。

李成美不禁越想越懊恼:「陈王府让她猜出了我的身份,不敢来了?还是…她没事找我,所以不来呢?现下若她不找我,那我便找不着她了...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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