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还没有成为王之前的事。
所有学生都乖乖坐在教室里听着教师们授课,飘着细雪的午後二时,方圆一百公尺内连路人也见不到一个,最完美的逃脱时机。
他从围墙熟练地翻身而过。
落地时微屈膝盖卸去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冲击,简洁俐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而就在直起身的瞬间,他发现了一个人。
淡淡朱红的光芒张成了小小的椭圆,就像是神鬼志怪里头说到的结界那样的东西──姑且就先将之称作结界,而那结界里头有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阴阳眼之类的奇妙能力,更不曾见过精怪之类的生物,现在却以肉眼清楚地瞧见了那胭脂一般的红芒,正在那个人周遭流动。
这不科学。他心想着,暂时将逃脱校园的目的搁置在旁,踩过地上薄雪走近三步,在对方察觉自己之後停了下来。那头张扬的火红头发轻轻地晃动,蹲在地上的少年沈默,眼角以几不可见的细微角度撇过来一个注视。
「你的制服没见过呢。」他神色自若地说谎,那身制服是隔壁城市的工业高中,他曾经在电车上看过,虽然成绩不怎麽样打架却非常出名地剽悍。
他想诱使对方跟自己说话。这种状况下除了装傻没有更好的方法,总不能聊今天好冷啊你穿这麽单薄不会着凉吗这一类显而易见是在搭讪的天气话题。
少年依旧惜字如金,垂下眼睫把目光放回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幼猫。
在这样细雪纷飞的天气里,幼猫和少年身上却清爽地散出松软温暖的味道。这也同样不科学,空气中并没有什麽味道,松软温暖也不可能嗅得出来。
这是一种直觉,就如同他现在想要再多靠近少年一些的想望,毫无道理原因,就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他很少这样依凭着直觉行事,他秉持原则喜欢理性思考一向冷静自持,但是就在他分析着这些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走到了少年身後,隔着一步的距离,无法再更靠近。
并不是因为他的理性及时地发挥了作用,而是那种温暖嫣红、结界一样的东西,阻挡了他。
没有实体无法触摸的红色流动着,却有如一团充满弹性的柔软棉絮毫无可使力之处,明明白白地写着拒绝之意。
他不喜欢这样。
於是在雪花落在肩膀上头发间时,狡猾地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红头发的少年依然没有抬起头看他,但是就在下一瞬间他发现那温暖的红色扩张了势力范围,身上的雪花和水渍就像从没出现过地消失无踪。
嗯,原来天气这话题还真的管用。
他蹲下身,彷佛对幼猫很有兴趣地凑过去,想要逗弄幼猫的手指却忽然被包裹住。红头发的少年手指很暖,暖得好像有股热能沿着被他握住的手指往上攀爬,蔓延到他平静无波的胸口。
心跳忽然之间就失去控制。
「你的手太冰,猫会吓到。」少年不疾不徐的话声与那暖热的体温恰恰相反,带着一种对什麽都不感兴趣的冷淡。
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的深处有什麽东西在剧烈鼓噪搏动,对方的体温炽热得几乎要把他灼伤。他讨厌肢体接触,他应该要把手抽回来,可是红头发少年的手指却带着陌生的吸引力。
他鬼使神差地也揪住了对方的手指,包围着彼此的红色时浓时淡,显见对方也并不是毫无所觉。
後来究竟有没有摸到那只猫,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红头发少年偶尔会出现在学校的周围,像是一般所谓的孽缘或损友一样,开始了他们漫长的朋友时光。
直到若干年後,直到他们都成为王之後,那来势凶猛的情感波动才终於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是王核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