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後，杜皓晨会天天来我家跟我一起上学，放学会默默跟在我身後陪我回家。
自从有一次我早上来不及买早餐後，杜皓晨变成天天提一份早餐到我家楼下等我。
「其实你可以不用天天来，而且还带早餐，我都觉得你只差没帮我背书包了。」
「万一你又不吃，那怎麽办？其实我挺想帮你背书包的，可是这样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等我升级成男朋友的时候再背。」他提着早餐，笑嘻嘻的说。
「好像很有自信一定能升级。」我轻笑一声。
「一定能。」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他，也不知道喜欢是什麽感觉，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欣赏。
今天，我下楼时却不见杜皓晨的身影，我皱了下眉，掏起手机打给他—
“你人呢？”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
“我不过一天没去欸，就知道打电话问我了？”
我无语的瞪大双眼，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
“我是怕你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你担心我？”
我彷佛都能看到他在那头挑眉带笑的模样。
“没有，是要衡量我是要自己去学校，还是要的等你来。”
语落，电话传来嘟嘟声，没多久，杜皓晨就从转角走了出来，他带着笑容朝我走近。
「舒安妍，其实你是喜欢我的。」
「你梦游？」
「不要否认。」
「那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
「你想想，如果是你讨厌的人或不喜欢的人，你会打电话问吗？放烟火都来不及了吧。」
「如果今天是白苡忻，我也会问她。」
「重点是你会喜欢她吗？」
「不对吧，我只是想表达这不代表喜欢你。」
「起码已经朝喜欢迈进了，同性跟异性不同，当渐渐习惯时，就会慢慢在意，在意久了就是喜欢。」
「这就代表喜欢吗？」
「没错。」他用力点点头
「为什麽有一种你在强辩的感觉？这是你唬烂的吧？」
「才不是，我敢打赌，你心里一定有这麽一点在乎我。」他不要脸的将拇指与食指氛到最开，鬼才相信那叫『一点』。
「赌注是什麽？」
「我的一个吻。你如果不喜欢我，就让你亲一下。如果喜欢我，我就亲你一下。」
「不要，我吃亏。」这是什麽神经病的赌注？
「怎麽会？亲一个帅哥不好吗？」
闻言，我伸出手用力的捏了下的脸，他吃痛的叫了声，「好痛，欸，拒绝暴力。」
他说归说，却也没有拍开我的手。
「你不生气？」我捏得不小力，他的左脸颊都红了。
「为什麽要生气，你是我喜欢的女生，逗你开心都来不及了，为什麽要生气？」他搓搓被我捏得发红的脸颊说。
「你的脾气这麽好？」
「不是，为了等你完全喜欢上我，忍了。」
「所以如果我喜欢你了，你脾气就会变得很差，动不动就骂我？」
「那更不会，我会用尽全部去爱你。」
「我觉得我有一天会被你肉麻死。」我搓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
「放心，为了不让你被我肉麻死，我会小心的。」
我不理会他，眯着眼望向前方。逐渐升起的太阳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上，云朵层层交叠成为蓝空上最美的点缀。
在这风和日丽的季节里，有个男孩笃定的说我一定喜欢他，也是这个男孩陪我走过那些黑暗。他不是照亮我世界的那道光，却伴我度过每一天，每个自我惩罚的一天。
即便他天天陪着我，我还是觉得我不会喜欢他，起码我的浅意识这麽告诉我。
这天放学，杜皓晨一样站在中庭等我。
「就叫你不用天天接我上学、送我回家了。」看着他，我微微蹙了下眉。
「有什麽关系？有人陪的感觉感觉，不好吗？」他笑着问我，看着他的笑颜，我竟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
「人该学会独立。」愣了几秒，好不容易才回魂。
「偶尔依赖，也很不错。」他的眉宇间又透出寂寞，为什麽他总是寂寞？
「你为什麽总是散发寂寞？」
他几脚步一顿，转过头望着我。他的眼神，有种魔力，一不小心，将会被吞没。
「秘密。」他转回头不再看着我。
「你知道了我过去，照理说你应该也要跟我交换。」
「你变了，竟然会好奇我的过往。」他笑着拍拍我的头，我用力的拍开他的手，「快说，否则拒绝沟通。」
「真要命，还变得更凶了。」
「你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我已经耐心全无。
「不说。」
闻言，我开始加快脚步将他抛在身後，他小跑步的跟上我，「你生气了？」他拉住我的手。
「没有，我只是在履行我刚刚放出来的话。」不说就拒绝沟通。
他愣了下，随後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是败给你了。」
「我说过了，我的爸妈抛弃我，原因不明，但收养我的家庭说他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放弃抚养权，我其他亲戚们都觉得我很麻烦，常常有意无意的说着。」他语气尽是不以为意，但怎麽可能不痛？
他眼神闪了下，我相信他一定有隐瞒，却也不能否定他刚刚说的话。
听到原因，我的心竟莫名的发酸，是同情？还是不舍？
是因为他与我有一样的过去，才会有那些感觉吗？
是因为我们同样没有温度，才会对他有特殊的想法吗？
「你的养父母爱你吗？」
「爱吧，只是不会跟爱亲生儿子一样吧。」
「不能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否定那份爱吧。」
「你懂爱是什麽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自从寒假过後，我才开始接受那些爱。」外婆对我的爱，白苡忻她们对我的爱。
「既然你也不懂，那怎麽认定他们一定是爱我的？」
「也是。」我耸耸肩，大方认同他的话。
「通常这时候，女生不该激动的双手握拳，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爱着你的。』」这样吗？」他双手握拳，声音刻意装得娇滴滴的。
看着他这副蠢样，我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你干嘛？」
「没发烧啊，那是犯病了？」好可怜，脑袋不太正常。
他朗声笑了出来，「舒安妍，你真的好可爱。」
果然，神经病。
所以他最後还是没说出真正的原因，就这麽被他打哈哈带过了。
当我们到了那个路口时，这次，他不愿再是先转身的那个。
我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没几步後，我忽然转过身来。
「杜皓晨。」我想也不想的直接叫他。
对我突如其来的转身，他仅只面露疑惑的看着我。
「我可以打破冰封，相信你也可以驱逐黑暗。」语毕，我朝他露出笑容，看着他痴呆的面容，嘴角笑意更甚。
「为什麽这麽笃定？」
「因为你是杜皓晨。」
「有说跟没说一样。」他笑了声，却满脸不相信。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知道了，你快回家吧。」
我朝他点点头，却三步一回头的走着。没来由的，我有点担心这样的他。
明明很寂寞，却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事。
我好像，有点在意他。
周末，我下楼要去超商买午餐时，看到了杜皓晨站在铁门外面。
「大冷天的，你站在这里干嘛？」我看着身上只穿一件薄外套和薄长裤的他问。
「等你下来啊。」他双手不停的搓着，还不时呵气。我上前摸他的手，发现手冻冰了。
「你疯啦？那万一我都不下楼呢？」岂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我都打听好了，白苡忻说你这时间一定会下楼。」
「我的好友竟然变成你的眼线，真是败给你。」
「那当然，追你是要有方法的。她连你什麽时候起床、什麽时候吃早餐、什麽时候出门觅食、什麽时候洗澡、什麽时候睡觉，都告诉我了。」他扬起下巴，骄傲的说着，好像知道我的行程是多值得骄傲的事。看他这样，我却一点都不生气
「喔还有，她连你什麽时候拉屎都告诉我了。」
这句话听起来就不怎麽美好了，我用力打他一下，顺便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报复白苡忻。
「你到底来干嘛？跟我抬杠？」
「当然不是，但也是其中之一，最主要是带你去吃饭啦。」
「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你带干嘛？」
「是是是，大人就是去超商买东西吃。」
「这也是白苡忻告诉你的？」
「不是，我自己猜的。舒安妍，你还真的吃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超没营养的。」
这也猜得到？到底是多神猜？
「快走吧，我知道有一家烧烤超好吃。」语毕，他又拉着我的袖口走。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手，虽然没有到冻到泛白，但起码是很冰的。再抬头看看他，此刻，他正因为心情很好，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寒冷的冬天，也阻挡不了他的心的温度。
即便这样，我还是将手抽开，把他的手放回他外套口袋。
「怎麽了？」或许是他的大脑思维跟不上我，导致他一脸纳闷的看着我。
「天气这麽冷，把手放进口袋里。」
「喔。」他点了下头，眼珠转了转，随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来抓着我的袖口又放回口袋。
「喂。」真是败给他了。
「这样比较温暖。」
「可是你的口袋很小。」
「那我以後穿口袋大一点的外套好了。」
「重点不是这个。」
「不然是哪个？不是口袋太小，你不舒服吗？」
算了，拒绝沟通。
我被他带到一间面积不大，装潢却很精致的烧烤店。
「这家烧烤的肉超赞的，品质很好。」服务生将我们领到座位上时，他看着菜单边跟我介绍。
整顿饭下来，他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完，连废话都说得很开心，神情认真到我都不好意思打断他。
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情没来由的跟着好起。
「你怎麽了？」他忽然停下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什麽怎麽了？」
「你在笑。」
「很奇怪吗？」我摸摸自己脸，不懂笑了哪里奇怪。
「笑是不奇怪，你笑了就满怪的。」
闻言，我又笑了出来，「杜皓晨，我好像对你也那麽有一点意思了。」
我以为厚脸皮的他不会因为我的话而有所反应，没想到他的反应大到没把筷子拿好，直接掉到了地板上，导致店内的客人都好奇转过头来看我们。
「喂，你干嘛反应这麽大？」
「你再说一次。」
「你干嘛反应这麽大？」干嘛再说一次？
「不是，上一句。」
「不要。」想坑我，做梦。
「舒安妍，你认真的吗？之前不是还说不会喜欢我？」
「只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吧，我也不太懂喜欢是什麽感觉，但我的心情会因为你而起伏是真的。」语毕，我看见他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最後，他开心的跳了起来，还说：「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我吧。」
「好了啦，你快坐下来，很丢脸。」我用力扯着他，尽量忽视店内客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无奈，亢奋的杜皓晨不是我想拉就拉得动的。
「你是要不要坐下？不要就不理你了。」果然，还是这种治小孩的方法最有效，他立刻坐了下来。
「没办法，有点开心。」
「我只不过是对你有一点意思而已，又不是喜欢你了，反应这麽大干嘛？」
「我有自信，你很快就会喜欢我了。」
「我自己都不能确定了，你在有自信什麽？我不知道喜欢的感觉是什麽。」
「放心，你很快就知道是什麽感觉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麽词形容他的厚脸皮了。
隔天，我下楼时却没看到杜皓晨在楼下，我不禁感到疑惑，难道又在测试我？
这次，我也没在上当，独自一人走到学校。没有他，我竟觉得这路程，有一点点寂寞。
午休时，我依然没有看到杜皓晨。以前即便是男女分班，一天下来，我看到杜皓晨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算，今天却出奇的没看过他。
「学长，你知道杜皓晨今天为什麽没来吗？」吃饭时，我问莫子绍。
他和翟曜藋交换了眼神，随即神色复杂的开口：「他说他每年的这天，他都会请假，却没说原因。」
「是吗。」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却觉得这个请假的原因对杜皓晨来说有某种意义。
「夏苗，下午帮我跟老师请假。」我要去找他，没有任何理由，全凭一股不知名的冲动。
「你要去找他吗？学妹，也许他请假的原因不是什麽大事。」
即便莫子绍这样说，我还是想去找他，不知道为什麽，脑中频频出现他寂寞的身影。
「你要怎麽找到他呢？」这次说话的是翟曜藋。
我还来不及接话，一直没说话的夏苗竟说出让我意外的话。
「真的担心的话，就去找他吧。若真有缘，无论绕了多远，一定还会遇见。快去吧，不要犹豫太多。」夏苗拍拍我的手臂。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夏苗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遇到事都会慌张的小女孩，却不失真。
我没有太多犹豫便从花园里的那扇门离开，出了学校後，却没有任何方向，我无法确定杜皓晨现在在哪里。
思考了一会，迈开脚步朝杜皓晨家走，即便不确定，还是该赌一把，总比什麽都没做好。
一路上，我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他会在家吗？他是为了什麽事而请假？
心里有好多疑问，却无从得知。
来到他家马路对面後，却看到他搭上一部计程车上，还来不及喊他，计程车便扬长而去，心一急，也招了一部计程车追上。
车子渐渐驶离市中心，周围的景色逐渐从高耸林立的大楼变成砖瓦剥落的废弃老房，随着景色变化，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为什麽杜皓晨要来这里？
「小姐，你确定要继续向前吗？」司机先生透过後照镜看着我问。
我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坚定的点点头。他来到这，那我也不能离开。
车子渐渐开往山区，最後，他搭的那部车停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我请司机先生停在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并不打算直接找他。
「小姐，这个地方有点危险，自己小心一点。」司机先生说完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转过身後，发现杜皓晨走进那栋白色建筑物里，深吸一口气後，我也朝那栋房子走近。
这栋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当然一个都没有，因为这里是一座墓园。
我走进房子的最深处，发现尽头有一扇通往外面墓地的门，轻轻推开门後，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坐在草皮上，背对这里看着墓碑的杜皓晨。
为了不吓到他，我刻意加重我的脚步，让他知道有人。听到脚步声的他回过头来，发现是我後，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怎麽在这里？」他疑惑的看着我。
「这是你寂寞的原因吗？」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让我不想回答他，反而问他另一个问题。
闻言，他苦笑了下，「嗯，就如同你所见，我的父母都过世了。」
虽然亲眼看到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心脏难免会像是被揪紧了一样疼。
我没多说什麽安慰的话，仅仅是走过去在他的身旁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肩。
「国三那年，我就知道了他们离开的原因，那时候的我，曾憎恨过世界，却无可奈何，我改变不了他们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没说出他父母离开的原因，我也没想过问，毕竟那是所有人都不想触碰的伤口。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是多麽的渺小，无法与世界抗衡，从那时候开始，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的世界也没有任何阳光。」
究竟是怎麽样的原因，才可以使一个人变成这样？
「杜皓晨，我不会说要你振作这种屁话，那也根本没有任何安慰作用。我必须说实话，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可以生气、难过，憎恨世界也罢，却不能执着於失去。这是你教我的，对吗？」我侧过头看他，相信他懂我的意思。
「人总是这样，可以将最正确的道理告诉别人，自己却永远都不肯清醒。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为什麽是自己？」
「这就是真的秘密了。」
闻言，我点点头，告诉自己不再好奇。所谓的秘密，就是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痛。
微风徐徐，带来的是无尽的哀伤，在这个天人永隔的地方，我们什麽都改变不了。
「失去了，就去想想自己还拥有什麽。」
「那我能拥有你吗？舒安妍。」他转过头来，露出戏谑的笑容。
「如果你的世界没有阳光，那我很乐意。」
他目光一滞，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你在同情我吗？
「不是，无论是出於什麽情感，但绝对不会是同情。」
这一刻，我只希望他可以不再这麽绝望，不希望他的内心充满负面，不希望看到没有笑容的他。
几个月後，我跟他的关系逐渐改善，我们可以像家人一样，像朋友一样，像好哥们一样，却还是有那条界线在。
这天，夏苗一下课又跑出教室，我只好独自一人来到废弃教室。春天的暖阳洒进教室，我眯起双眼享受这份温暖，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无意中瞥见墙壁上有人用刀片刻下几个字，我朝那面墙走进，看到那行字，不禁露出微笑。
『舒安妍，我喜欢你。』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杜皓晨写的，刀片还放在一旁。
我盯着那行字渐渐出神，我喜欢他吗？其实我不太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麽感觉，是会不知不觉中想到他？他一不在身边就会不习惯？看着他的笑容也会变得开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也喜欢他吧，但什麽样的程度才到爱？
我又看了一会字，才拿起刀片，也在墙上刻下—『我也是。』
我喜欢他那是一定，到底是不是爱，我就不清楚了。
放学时，我无视杜皓晨的笑容，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走没几步，掌心就传来一道温暖，我低头一看，发现杜皓晨很自然的把手放在我的掌心里，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扬起了欠揍的笑容，「我看到喽。」他的笑容灿烂，他身边的景色都变成了陪衬，我的眼里只剩下他的面容。我也笑着轻轻回握他的手，「以前告白不都当面吗？怎麽现在就不敢了？」
「是怕你不好意思当面回覆我啊，等你鼓足勇气，我是要等到民国几年？」
「可是我只能确定自己也喜欢你，不能肯定那是爱。」我不知道该怎麽爱人，更不知道该怎麽爱才正确。
他轻捏了下我的手，「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慢慢走，总会有那一天的。」
尔後，杜皓晨还是天天来我家跟我一起上学，也跟我一起放学，一切都没变，只是他会一直牵着我的手。
「你们两个一定要这麽腻歪吗？欺负单身吗？」某天午休，莫子绍不满的抱怨着。
「学长，是你眼光太高，到现在还不交女朋友，也不能剥夺我们放闪的权利啊。」杜皓晨悠哉的靠在椅背上，毫不在意莫子绍说什麽，执意的牵着我的手。
「学妹，你看他啦，对学长讲话不礼貌。」莫子绍抗议的伸手指向杜皓晨。
我朝莫子绍微微一笑，没想到他惊呆住了，筷子还没抓好，掉了下去。
「你、你刚刚笑、笑了？」莫子绍惊讶的连讲话都结结巴巴的
「就说不要随便对别人露出笑容了。」杜皓晨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看到这情形，莫子绍又倒抽一口气，「怎、怎麽回事？你们在一起已经让我够吃惊了，刚刚的画面是发生什麽事了，欸欸欸，打我一下，我在做梦吗？」莫子绍拍了拍一样惊呆掉的翟曜藋。
翟曜藋用力的捏了一下莫子绍，换来莫子绍哇哇大叫，「哇靠，你捏就捏，还转一圈干嘛？你想把我的肉拽下来吗？」
「所以很痛喽？」
「废话。」莫子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翟曜藋。
「那就不是梦了。」翟曜藋喃喃自语，随後两人又一起转过头看着我们。
「完了完了，冰山美女舒安妍败在学弟手上了。」莫子绍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道我的事，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他们，就让他们觉得这世界玄幻了吧。
我很珍惜与他们一起渡过的时光，充满了欢笑，但离别总是要来的。
校门口的凤凰花象徵离别，却不代表永别。
在热闹的校园里，所有高三生都互相拥抱着，感谢彼此陪伴走了三年。人们的欢笑声中夹带着泪水，即便不舍也必须走向分歧点，这是规则，谁都不能扭转的结局。
「学长，恭喜你们毕业了。」在典礼开始前，我跟杜皓晨各捧着一束花，我将花递给莫子绍，杜皓晨则递给翟曜藋，却发现翟曜藋手上已经有一束花了。
「翟学长，不错嘛，挺有行情的。」杜皓晨还是将花塞给了翟曜藋，嘴上不忘调侃几句。
「唉，一个个都有女朋友了，单身好可怜。」莫子绍在一旁感叹，翟曜藋淡笑不语。
「学长，恭喜你们毕业了。」一个俊朗高大的男孩，来人是高修禹，他带着阳光笑容祝福着。
「小子，我看你是觉得我们毕业了，没人会再欺负你了吧。」莫子绍一手勾住高修禹的脖子，一手捶了下他。
「哎呦，我怎麽会那样想呢！」高修禹讪笑一声。
「欸，他怎麽没来？好歹我们的感情还算不错吧。」翟曜藋扭头问莫子绍。
「谁知道，那小子个性孤僻，愿意跟我们当朋友就该偷笑了。」莫子绍耸耸肩。
「谁啊？」我小声的问杜皓晨。
「就跨年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个第五个人啊。」
「学长。」有一道慵懒的声音打断我们的谈话，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个个子也满高，长相帅气，整个人还散发着某种说不清的气质，制服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实，若隐若现的锁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邪肆。他踏着慵懒的步伐走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好看的薄唇轻轻勾起，墨黑的眼眸半阖着，看起来懒洋洋极了。
他走到我们面前站定，嘴角笑意更甚，「恭喜毕业了。」那男生开口，低沉的嗓音相当磁性。
「向枫骞，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莫子绍手搭在向枫骞的肩上，向枫骞慵懒一笑，「怎麽可能，学长们毕业，我好歹也要露一下脸吧。」
好像对他有点印象了，第一次打球的时候，他的样子从容不迫，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中。
「你就是舒安妍？」向枫骞的目光转向我，上下打量我一眼。
我跟他只打过一次球，不太认识我也很正常，我朝他微微颔首。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他眯了眯眼，口吻漫不经心。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我屁事。」虽然变得有感情了，不代表本性变了。
他笑了出来，「跟耳闻的一样，个性直接。」
「拐弯抹角干嘛？」我大方一笑，直觉他应该不是真的讨厌我。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已，没有恶意。」闻言，我也没再说什麽。
典礼开始後，我跟杜皓晨坐在观典席，向枫骞跟高修禹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高修禹跟向枫骞跟你们感情有很好吗？感觉他们不太常跟你们在一起。」趁台上的老师致词时，我偷偷问杜皓晨。
「高修禹比较在乎他女朋友，所以天天跟他女朋友腻在一起。向枫骞个性孤傲，喜欢一个人行动。」
「你们为什麽会认识？」
「忘了。」杜皓晨耸耸肩。到底是怎样才可以忘记如何跟一群人交好的？
台上的司仪正在朗诵假掰的稿子，滔滔不绝讲着大家在学校的点滴，搞得她好像也是高三生。我无聊的听着台上人的说词，台上的投影幕开始拨放高三生的照片，像个时光跑马灯一样，一张一张播过，也将时间带着往前走。台下的人哭的哭、笑的笑，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丰富，回忆就是这样吧，让即将分离的人痛苦，让再次相聚的人珍惜。
「我们以後会分开吗？」我握着杜皓晨的手问。他看向我，露出笑容，「不会。」
可是谁知道呢？未来谁能预约？
季节更迭，我们升上高三已经半年过去了。
「莫学长现在念哪所大学？」我吃着汉堡问杜皓晨。
「某间商业大学吧，我听说他以後会继承家业。」
「那翟学长呢？」
「朝烘培发展吧，他的梦想是开一家属於自己的店。」
我点点头，又抓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
「你这麽关心他们干嘛？」他吃味的眯起眼睛，我朝他笑了一下，抓起一根薯条送往他的嘴巴，他也毫不害臊的张口吃下，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
「你什麽时後才可以不要这麽幼稚？」
「等你说爱我的那天。」
「可以不要这麽肉麻吗两位？当我们是死人吗？」白苡忻生气的吼了出来，温靡霏则满脸无所谓的说：「就说我们这些鲁蛇干嘛跟情侣出来吃晚餐？」
「好想买墨镜跟耳塞。」夏苗双手托着下巴说。
我轻瞟了杜皓晨一眼，用眼神告诉他都是他害的。
他可能是太白目，看不懂我的用意，「我知道我长得很帅，而且我人也是你的，不用一直看我。」说完，他还朝我眨了下眼。
白苡忻气得抬起手，幸好温靡霏死死拉住她，「放手，我要戳瞎他的眼。」白苡忻愤怒的说着。
看着身边的人，我不禁笑了出来，原来被爱着的感觉这麽好。
吃完晚餐後，她们三人走在前头，杜皓晨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在她们後面。
「你生日快到了，你要满十八岁了欸。」他开心的扭过头看我，我朝他轻轻一笑，没说什麽。
「你想怎麽过生日？」
「随便过就好了，不用太讲究。」
「那怎麽行，一定要很谨慎。」
「为什麽？」
「就因为你出生了，我才能遇见你。」
「杜皓晨，其实你满肉麻的。」我眯起眼看他。
「我哪有，只是把心里话讲出来。」
马路上的车流络绎不绝，街上的霓虹灯七彩缤纷，人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笑容，原来幸福可以这麽容易。
「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想好了。」
「是什麽？」
「笨蛋，说出来不就没有惊喜感了。」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一个白痴竟然骂我笨。
最不可思议的是，我还是爱上了这个白痴。
接下来的几天，杜皓晨常常在一放学就一溜烟地跑掉，问他也不说是去干嘛，神秘兮兮的。
「杜皓晨最近是都跑去哪了啊？」这天放学，我们三个一起吃晚餐时，夏苗问我。
「我哪知。」我耸耸肩。
「该不会是发现别的女人比你更好，所以跑去找别人了吧。」温靡霏贼兮兮的笑着。
「这有可能。」我不否认温靡霏的话，反倒是她用力推了我一把，「不会吧舒安妍，你有点自信好不好？」
「要自信干嘛？一堆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很有自信，最後还不是一堆男人劈腿，所以说有自信要干嘛？」我用吸管戳着冰块，漫不经心的说。
「安妍，你也太悲观了吧，做人要乐观一点。」夏苗朝我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我只是先为失去做准备而已，拥有他的那刻开始，就注定要失去他。」
温靡霏摇了摇头，夏苗叹了口气，我又没说错，她们这种反应干嘛？
「我为杜皓晨感到悲哀。」温靡霏举起一只手说。
「干嘛悲哀，我只是为失去做准备，又不是会抹灭现在的快乐回忆。」
「哪个人听到自己女朋友在为未来分手做准备会开心啊？就像你听到杜皓晨现在就在想以後分手的打算，你会开心吗？」
「不至於生气。」我无所谓的说着。
温靡霏翻了个大白眼，直嚷嚷我这样没救了。
我晚上去了店里准备上班，目光瞥到那个女孩又来了，当我为她送上饮料後，我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女孩抬起头来看我，目光带着疑惑。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我手指了下她对面的位子，不等她回过神来迳自坐下。
「我每次来上班的时候都会看到你，虽然天天来没什麽稀奇的，而且这样问可能有点冒昧。」我思考了下该如何开口才好，就见对面的女孩朝我一笑，「其实我也注意你很久了，你散发着一种奇妙的特质。」她顿了顿，「你一觉得我很怪吧，每天来都会哭。」
我看着她没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麽要坐在这里问她，就是觉得多关心一个人不是坏事。
「我迷路了。」她此刻就像失去方向的无助小女孩，找不到归途的迷鸟。我知道她所指的迷路别有深意，我抿着唇静等下文。
「我有家，又好像没家。」她的眼神迷茫，看不见任何属於这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光彩。
「家是最好的归宿。」这是外婆教会我的，我试着告诉女孩，无论如何一定会有一个人是爱她的。
「我是走失的小孩，早在十年前，我就迷路了。五岁那年，我们全家去动物园玩，我一直牵着哥哥的手，却在企鹅馆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我还是跟他们走散了，即便手握的再紧，还是走散了。我很想我的家人们，虽然现在领养我的家人对我很好，但我对他们来说，始终是外人。」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的脸庞滑落，她的话也让我想到了杜皓晨，难道不是亲生的，真的差这麽多吗？
「那为什麽要看糖果屋？」我问。
「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找到回家的路。」这是十五岁少女所盼望的，
「你一定可以。」我轻轻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企图给她一点温暖。一定会的，我相信命运不会如此残酷的对待一个眉目清秀可爱的少女。
「他们有试着找你吗？现在科技这麽发达，一个好端端的人，怎麽会找不到呢？」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我的养父母给我新的名字，整个身份都换了。」
「他们不希望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不是，他们只是希望我用新的身份活下去，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爱我」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一个人，只是那个方式正确与否，与被爱的人无关。
「那你的本名叫什麽？」
「我忘记了，我连父母的长相都记不得，我只记得我还有一个哥哥。」她擦乾颊上的眼泪，露出勉强的笑容。
「起码你的养父母还很爱你，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我试着鼓励她，否则一个人活在绝望中，太痛苦了。
「嗯，我很幸福，也很感谢我的养父母，只是我很想找到真正的家人而已。」最终，她笑了，也哭了。
尔後，我没有再跟她多聊天，仅仅是朝她点头微笑，她也是一直坐在那里，也会捧着格林童话哭泣。
过几天，我的十八岁生日悄悄来到。这天白苡忻她们都挤在我家，小小的租屋处因她们而变得热闹几分。
「舒安妍，你终於十八岁了。」白苡忻举着手中的可乐对我说。
「是是是，你九月，你最老。」我也举起手中的饮料，轻敲她的杯缘。
「为什麽已经十八岁的你们，还在喝可乐庆生？」夏苗咬着吸管喝着牛奶问，白苡忻呵呵的笑了一声，「夏妹妹，你还在喝奶呢！」
夏苗瘪瘪嘴，无声的继续喝牛奶。温靡霏则喝着咖啡，整个层次就高尚几分。
「我们今天再一起睡这。」
「你是想逼死谁，很挤你知道吗？」白苡忻鄙夷的看了夏苗一眼。温靡霏把放在桌上的蛋糕盒打开，将蜡烛点亮，白苡忻走到电灯开关那把电灯全关了。
「许愿吧，不准再许什麽世界和平到你死之类的。」夏苗笑着推我一下，我盯着透出微弱光线的蜡烛，小小一根蜡烛，成为了照亮整片黑暗的唯一光芒。
「我希望，我不会失去任何人。」这个是我心中最大的心愿，我不希望我会再失去任何人，即便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一定会失去谁。
「第二个，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够平安。」包括她们三个、杜皓晨，还有外婆。
「第三个是秘密喔，不要说出来。」夏苗提醒着我。
我闭上眼睛许下最後一个愿望：我希望他都能够真正快乐。
我吹熄蜡烛，室内变回一片黑暗，白苡忻重新将灯打开，我们坐在沙发上准备吃蛋糕时，门铃就响了。
离门最近的白苡忻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人高马大的杜皓晨站在门外。
「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吃蛋糕呢，进来吧。」白苡忻笑着请他进来，没想到高大的杜皓晨挡住了身後人，莫子绍跟翟曜藋提着咸酥鸡，也跟着走了进来。
「嗨，学妹，生日快乐。」莫子绍举起手向我打招呼，小小的租屋处顿时变得有点拥挤。
「你们怎麽来了？」我看向杜皓晨问，他朝我挑眉一笑，「你生日，我怎麽可能错过。」他牵起我的手，头抵在我的肩上。
「禁止放闪好吗？可以顾及一下单身的感受吗？」莫子绍愤愤的用力叉起一块咸酥鸡放进嘴里。
待蛋糕都吃完後，杜皓晨牵着我站起来，「好了，我们还要去个地方，这里给你们善後吧。」他对大家说，随後又带着温暖的笑容对我说：「走吧。」
於是我们在大家鄙夷的目光下，走出家门。
「去哪？」我问。
「画墙。」
到了画墙後，我看见墙边地上摆满了喷漆，他带我走进一圈又一圈的画墙，我们在某一圈停下来。
「这里是我的回忆之墙，我将所有的回忆都画了上去，包括我们在一起後的片段。」他捂着我的双眼，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话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来这时看到的那幅以黑色为基底的全家福。
「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回忆里的一部分，所以我才选择在这一起跨过今天。」他缓缓将手放下，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用喷漆画上『生日快乐』的彩绘墙，墙角一样画了一块拼图。
「这都是你一个人画的？」
「嗯，生日快乐，舒安妍。」他从身後抱住我，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摊开。
「这是送你的礼物。」在他掌心里静静躺着的是一片拼图。
「为什麽只有一片？」
「一次生日送一片，看我们能一起走几年，一共有二十片，等全部送你後，我们就结婚。」
「到时候我们就三十八岁了，也太老了吧。」
「也对，那就十片吧，十年後，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娶你。」眼前的男孩一脸正经，我不小心笑了出来，心也一阵悸动，这是第一次，被珍惜的感觉。
「人的灵魂都是一块拼图，仅只一块。人来到这世上，也为了寻找与自己契合的另一块拼图。」
我静静看着他手上的那片拼图，一时间答不上话，良久，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纯白色拼图。
「许愿吧。」
「又许愿？我今天已经许过了欸。」
「那不一样，这是我要送你的三个愿望。」
闻言，我笑了出来，最後还是闭上眼对着画墙许愿。
「第一个，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幸福。」
「这麽大爱？」杜皓晨笑着捏了下我的脸。
「第二个，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够健健康康。」
「这两个愿望我都无能为力啊，第三个呢？」
保留。
「第三个不能说。」我睁开眼，侧过头看他，他却迅速的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我呆滞的看着他，顿时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麽没有许我们能长长久久的愿望？」他松开抱着我的手，站到我旁边跟我一起看着画墙。
「未来我们都不能预定的，不是吗？」
「也是。」他难得没有反驳我，只是又静静地牵起我的手。
「你没对我说你父母的事，我也不想过问，那是你的伤口，所以我们一样黑暗，对吗？我们的世界都没有阳光。」
「不对，你有，只是你选择遮住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吗？你不是照亮我世界的那道光。」
他转过头来，眼神透着不解，我轻笑了声，「可是你却陪我度过每个天明，所以就算你的世界是永夜也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待下个永昼。」
「你也不是我的太阳，我的世界只有黑暗，你却是我那墨黑的天空上，唯一的一颗一等星，不像月亮般柔和明亮，却是天空中最特别的存在。」
所以伴随彼此走下去吧，我可以脱离冰封世界，相信你也可以走出黑暗。我在心里淡淡说着。
只要我一直在他身旁，终有一天也能为他驱赶黑暗的吧，就像当初他陪我的那样。这是第一次，我想为了一个人勇敢的做最亮的那颗星。
我们站在寒风中，十指紧扣给彼此温暖。这刻，我相信同样没有温度的人，拥抱是为了给彼此唯一的温暖。
「笨蛋，我不需要永昼，我只希望我的星星一直在我的世界里，闪耀着。」
「你才白痴，永昼来临时，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旁。」
我好像有点懂爱的感觉什麽了，不会多希望轰轰烈烈，只要身旁的人，是他，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