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嘉义後,我不是前往台中,而是直接去台北找缘恩。
她看见我的当下,激动到眼泪都落下了,说什麽找了我很久,很担心我。
在她心情较为平复後,我才说:「我这一天跑去找小黑。」
「你……你怎麽去的?」
「我搭火车到嘉义,恰巧遇到陈安岳,恳求他一番他才愿意载我一程。」我将过程简易叙述给她听,她只是疑惑,「可是我问他,他说他不知道你去哪里,而且还说他自己肯定是傻子。」
我思索了半晌,「因为我没让他直接陪着我找小黑家,我只让他载我到中途而已。」
而他觉得自己傻,大概是因为放手让我去找小黑吧……
要是是我,我绝对不会放自己喜欢的人去找他喜欢的人的……
发现自己的愚蠢作为,和陈安岳的作为,我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相当羞耻,并且幼稚。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必须讲出我特别来台北所要告诉缘恩的事。
「缘恩。」我轻唤,她抬眸望向我,我说:「我等等会回台中,我可能又会被关在家里,所以拜托,要是我真的被关了,一定要把我救出来……可以吗?」
她没回答,只是问:「你为什麽这麽坚持要离开这里,抛弃一切,你不是喜欢音乐吗?」
我莞尔,不带笑意,「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音乐啊……」
她一愣,「我……我会帮你的……」
她一这麽说,我听见後感动的抱了抱她,对於我说的那句话,她也没表示什麽。
而在这之後,我回到了台中。
在我走到了家门前,我二话不说直接压下门铃,只怕再多看个几秒,就会反悔。
过了约莫十秒,门被缓缓地拉开,妈妈无神的双眼对上我後,登时多了道光芒。
她激动地拥住我,语气颤抖,「蔓蝶,你这一天去哪了?为什麽要离开妈妈?」
我有些愣住,「……我跑去找小黑,因为我很想他,很想很想见到他……」
话一出,妈妈缓缓松开紧抱着我的手,不解道:「到底为什麽是他?而且安岳告诉过我,说你不知道他家怎麽去啊……」
想也知道是小黑向陈安岳承诺我不知道怎麽去他家,陈安岳才放小黑离开的……
「我就是喜欢他,我有什麽办法……而我是自己靠印象找路找到的……」
「……无所谓,我不想管这些了,你回来就好,快进屋来!」妈妈牵起我的手,彷佛下一秒我又会消失在她眼前。
但在她牵着我的手,想拉我进屋时,我伫立在原地不动,用着坚定的语气说:「妈妈,我要你答应不把我关在这里,我才愿意进去。」
妈妈呆愣几秒,「可……可以,我答应你!」
「嗯。」我勾起嘴角,「我相信你,因为是你教我不能说谎的。」
她再度一愣,半晌後才转身进去,我跟着妈妈进到屋内後,我往客厅一瞥,看见了躺在沙发上头的照片,使我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在我逃出家里的这一天,妈妈看着照片,看的不是我的,而是妈妈、爸爸和哥哥三人的合照。
这画面使我的脑袋变得有些顿顿的。
在我有些无法反应的时候,妈妈转过身来,眼眸里尽是笑意,「蔓蝶,快去练琴吧,我帮你把谱收在钢琴旁边,快把握时间去练吧!」
「我不要。」我说。
她一愣,语气有些错愕,「为、为什麽不要?」
「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弹琴了。」我正色。
「你……你在说什麽傻话啊,好好练,练好後的喜悦感觉不好吗?」
「那也是你喜悦,怎麽也不会是我。」我勉强勾起嘴角。
「什麽啊……那不是你希望的吗?」
妈妈的脸,惊愕到令我不由得退後一步,但我仍是鼓起勇气说:「那不是我希望的,是你。」
在我说了那些话後,妈妈恍恍惚惚地走往沙发坐下,没有说话。
我坐到了她对面,默默地望着她,只见她缓缓抬头,温柔地说:「既然如此……蔓蝶你能不能至少,在最後将哥哥的作品都弹一遍呢?」
闻言,一阵酸麻感登时跑遍全身,心脏更是难受的可以,我硬是将双眼眯成弯月,硬是使嘴角上扬,我好不容易压抑下颤抖的嘴角,却被内心的辛辣感将颤抖转移至我的嗓音中,「当……当然可以……」
「蔓蝶,谢谢你。」妈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表面上是送给我的,实际上却不是。
我强忍快滴出的泪水,迅速转过身,使命将声音压地平淡,说:「我可以弹,只是请你一定要记得,弹琴的人是我,不是哥哥……」
我走往琴房,妈妈没有跟上,也没有回话,大抵是听见了我所说的,而僵在原地了吧。
我没有等她过来,便拿起了哥哥的乐曲,在随意拭去眼眶中的泪水後,轻松地弹了起来。
我希望,待乐曲结束後,我可以不要再被当作哥哥来培养,宁可活得狼狈,我也只想以自己的身分过活。
但我并没有想到,人生当中,还有很多事情可能改变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