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书桌前的我一如往常，和颖萱说说笑笑，她们知道这件事是当然的，可是这时我并不想去打扰棠晴，原因是她的男友最近出轨。
那是发生在昨天，我被卷毛抛开的一周後，她在等公车时意外撞见自己的男友在别班公车上亲吻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孩，棠晴很沉着的忍到当晚，但她并没有打电话到男生那里，把该问的、该处理的、该分开的处理完。
她只是知道了，但她不知道该做什麽。或许是应该要做什麽的，但她就是不想。同样的在放学之後跟对方一起有说有笑地放学。
而她男友亲吻的是一个学妹，似乎他在补习班辅导的一个学妹，学妹知道他有女友吗？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也没办法。我想先这样一阵子，因为我还不想失去他。」棠晴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冰冷，但红肿的眼睛无法被她的冰冷掩饰，看来是哭了一夜。
她不是个会伤人的女孩，我们确信她不会去伤害对方。我们也没想过她会做出什麽让人难过的决定。
曾在感情中受过伤的棠晴，现在又要承受一次，我们都想安慰她，可是她的身边有一道墙，她的心已经封闭了起来，身边就如同被弥封在一只玻璃盒，隔绝世界和自己。
「棠晴？要不要去唱歌？」我们一群人偶然这样的邀约。
「不必了……今天我回家就好。」
她也是会笑着回应，而她的手上有时会拿取着某物，是个红色的望远镜。没有人去问她为什麽要带着那东西在身上。她也毫不在意的会在所有人面前拿出来，可能只是看一眼，有时也会透过镜面看着某个远方。
我再也没在图书馆看见温聿齐，即使我非常非常想见到他，哪怕偷偷的，偷偷的看着也好，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他有意躲避我，有时我觉得好像他已经出海，到了很远的地方一样，我无法看见的地方。
回想到有些困倦，我想在桌上趴着休息直到补习上课时间，刚趴下身後就传来一种震动，很熟悉，是有人拉开那座位的椅子坐上去发出的，如果我身後坐着的人没突然变换，那就是方澄。
卷毛的世界中有这个方澄吗？我正在思考这问题，就算有也只是圆圈边际的线。
於是我放弃想找方澄攀谈的念头。
小眯一下後，开始补习，数学课……
明明老师上课我都听得懂，可是在自己想重算一次时我还是一直算错，不是观念不懂，而是我的计算一直失误，运算符号和数字好像失去了意义，为什麽啊……我越算越心烦，好像这些加减乘除再跟我作对。
越是这样想，我就越被拉进即将失控的漩涡，脑袋因为无心算数，便开始胡思乱想。
温聿齐为什麽要离开啊？到现在我还是不懂，我的加减乘除失调病又再度发作时的现在，我开始连带想起一些我仍然无解的问题，现在我连数学都解不出来，又如何去解答与感情有关的问题？
「好烦喔……」
下课休息十分钟，我整个人累趴在桌上，完全没有余力再想刚刚算的那些数学题目，可是却能不断想到温聿齐，闭上眼睛他就在我眼前一样，能看见那好好看的笑脸、或是那悲观凝望的眼眸。
有什麽能让我转移注意力呢？刚刚的数学题目我算了什麽呢？是向量还是三角函数？
「一加一……是二？二加二等於四……」转移注意力的小声喃喃自语，我看我从简单的算术开始，加减乘除的失调现象应该可以慢慢治好，就像复健，说不定我能在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开始这样练习！嗯！这样也不错！
加法太简单了！我看我从二位数开始！
我依然趴着，用应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开始运算练习：
「十二加十一……等於……二十三？」嗯，应该没错……
就这样我喃喃自语了一大堆的数字，加阿减的、乘阿除的，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这十分钟不会无趣，不到五分钟我决定挑战三位数……
「一百加九十二等於一百二十九、一百加两百等於三百……」太简单了！我欣喜之际，身後有个听来十分无奈的声音出现。
「一百加九十二是一百九十二吧，小姐。」
「咦！？」等等！
我立刻抬起头向後看，是方澄，眼神淡定的像在吐槽，语气却在调笑，难道他都听见了！？我应该很小声的，怎麽可能？可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一百九十二？
「怀疑啊？不信你自己算……」
「怎麽可能……一百……九二……」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我一开始觉得完全没错啊！我竟然又发作了……
「而且你从数字上到五十几就开始有一堆错，难道你没发现？」他再次慢条斯理说道，可恶的是他用很轻浮的眼神笑着。
「啊！！我又开始了……怎样都治不好！」我有点大声的叫出来，懊恼的抱着脑袋，不断摇头，对面的方澄就这样用傻眼的笑脸看着我的短暂发疯。
「你有什麽毛病啊……看起来颇失落的。」
「失落！？有吗？」我吓到，明明没有那麽明显吧。
「我看得出来喔。」
「为什麽……」
他没回应，只是沉默的看着我，脸上复杂的表情让我解读不出来。
「你想干嘛？」
「没有，是想问你怎麽了，可是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苦笑了一下，收起不正经的眼神……他变回那个模式，一个写诀别信的人的样子。我刻意瞄了一眼他桌上，但这次是空白的桌面，没有信封或信纸。
而他趁着我还来不及反应前开口：「所以，你还好吗？不对……发生什麽事了？或是『他』发生什麽事了？」
我一愣，问：「我的表情很明显吗？」
他则是笑着点点头，然後用尴尬的表情说：「算是，但我也差不多知道是什麽事了，你们……分了？」
他怎麽知道的……我用讶异的表情点头，然後又随即想到卷毛给我的分手简讯，表情马上黯淡下来，下一秒想起来，难道这家伙有遇见温聿齐？！
「你有遇见卷毛吗？」我说得很大声，不过周围都是同学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吵，所以没其他人听见我说话。
他点点头。
「在哪里？！」我简直像发疯一样，整个人在方澄的桌位向前倾，不希望漏听任何关於温聿齐的消息。
「呃……你要答应我别激动。」
「我哪有激动！」
「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他翻白眼，好吧我承认我有些激动，但是，那是因为是他！是卷毛啊！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好，我不激动。」我说，深吸一口气。
「大概五天前吧，我在图书馆附近遇见温聿齐，我看他跟他朋友在一起，觉得很奇怪，以前都是看到你们一起的，於是我问他，怎麽没跟女朋友在一起，他淡淡的我说：『她跑啦。』就这样而已……」
「……」
怎麽会……
「看来是他甩了你吧……」
「……跑了？」
方澄点头，我又问了好几次，「是说分手还是我跑了？」
可是不管我怎麽问，答案依然没有改变。
怎麽能这样……我以为他是要说看见温聿齐跟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心里的那处脆弱早就盖好了防波堤，顿时却被完全不同方向袭来的大浪冲毁。
我跑了？明明是你提的分手啊……温聿齐，你对其他人也这麽说？
我当天晚上哭了，回到家手机就关机丢在一旁，我不想接触任何人了，我想拿起数学习题转移注意力，像我在补习班算数那样，可是我根本没办法开始写，眼泪一直模糊眼前的景物。
你有在乎过我吗？
我好想你……可是我只能大哭，既挽留不了你，也没办法去找你。
***
隔天，是星期六，补习时间在早上，我走进教室第一眼就是看见方澄坐在那里，教室里面没什麽人，三、四个同学都在睡觉，方澄也是。
我坐到位置上，可能是感觉到我的动作，原本以为睡着的方澄忽然抬起头来，下了我一跳。
「你昨天哭了？」那双惺忪眼睛笔直的看着我。
我则是吓到，怎麽他都知道这麽清楚？
「别讶异，我只是看得出来你的眼睛有很多血丝。」他在我说不出话的同时自己解释，我顿时觉得这个人有点神奇。
「……嗯，刚刚有吓到。」
我微微点头，大概是昨晚的疲惫让我连掩盖的力气都没了，便直接和他坦承。
「我真的以为……他不会这麽……」我开始低声的说，我以为温聿齐不会这麽残忍……但这时又想到那句「跑了」，霎时一阵鼻酸。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可是眼眶好温好湿，低头看着的摆着方澄国文课本的桌面渐渐模糊，在我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时，一包面纸递了过来。
「拿去吧，趁人家看到前擦一擦。」
「……谢谢。」我收下面纸，然後把眼眶的所有水分用面纸拭乾，微微平静了心情，才抬头再次道谢。
「不客气，我怕人家误会我在欺负女孩子。」他耸肩轻笑，语气很沉稳。
「我看起来才不会被你欺负，你那麽矮。」我毫不留情的补他一枪。
「哼，早知道你会哭我就不告诉你那些了。」
「不告诉我被我知道我会很生气的！」
「算了啦，反正都说了，那你还喜欢他？」
他问，然後看我不到半秒大力点头後他愣在原地，然後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为什麽？」
「我觉得他好可爱……」这时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真的，我现在只回答得出这个。卷毛确实好可爱，他是如此独特的男生，任何地方都好可爱……
「…………」他沉默了，然後眼神怪异，但也没过多久，教室开始有其他同学进来，方澄才小声的开口：
「疯了……」
补习下课後我回到家，接到了方澄的简讯：
『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有波折吧，你还在哭吗？如果是，就眼泪擦一擦让自己休息一下，我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我自己目前也处在失恋的边缘中吧，总能走出来的，加油吧！』
这个人虽然像个怪人，可是心地还不错，我只是做出这样的评论，但他短信中那个「失恋边缘」却让我好奇，他？方澄会失恋？
那时我知道这家伙想成为小说家，方澄热爱故事，他在图书馆自习时都在写小说，但这样的人会谈感情？我其实还颇讶异。
晚餐之後，我坐回书桌，拿出教科书和讲义，我看最近因为心烦的事情太多我没办法算数学了，看着那些繁杂的背科课本，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让我决定隔天要去书局买一些东西。
我要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