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是我的阿姨，宫晓伶。
「阿姨？」我想起阿公之前曾说过她过几天会回来，「你是今天回来啊？」
「我都出现在这里了，你觉得呢？」她反问着，双手插腰，「从你的话听来，你不是来迎接我的啊？」
阿姨瞥了周观禾，看见他T裇上的图样，她脸色一寒，语气冰冷：「你怎麽会跟家将团的人在一起？」
「我、我是为了要做报告，来看他们表演的。」隐隐察觉阿姨的怒意，我赶忙补上一句，「阿公阿嬷有同意我来，他们团的团长也有答应……」
「团长？」阿姨的脸色冷了几分，「你见过龙绍堂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疑惑为什麽阿姨会知道团长的名字。莫非他们认识？
「阿姨，你……」
「好了，别说了。」她板着脸打断我的话，把行李箱的提把往我手上一塞，「跟我回家。」
「咦？怎麽这麽突然？」我错愕，「我同学还在逛……」
「你还带同学来？把人家带坏了怎麽办？」她话中带刺，扎得我很不舒服。
「你干嘛把话说得这麽难听？」我微微蹙眉，小声嘀咕着，「跳八家将是有碍到你吗？」
「宫惠语！」阿姨冷冷地瞪着我。
长期与我阿姨这样相处下来，我知道冰冷的眼神和连名带姓的叫人方式，代表着她非常、非常生气。我虽然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究竟在气些什麽，但我仍屈从於她的怒意之下，拨了通电话给舒祠雅，要她来跟我们会合，一起回家。
「我同学待会儿就要来了。」我挂上电话，转过头对阿姨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她没答话，愤怒而沉默地继续跟我大眼瞪小眼。
周观禾尴尬地夹在我们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几经纠结之後，周观禾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打破僵局：「阿姨……」
「谁准你叫我阿姨的？」斜睨。
「……不好意思我叫错了。」妥协。
周观禾改口，唤了她一声「小姐」，然後继续说道：「呃，虽然这种时候自我介绍好像很奇怪……我是周观禾，是小仙……呃，不是，是惠语的国小同学。」
「周观禾？」阿姨的目光冷冽，记性清晰，「那个小时候把我家阿惠气哭结果自作自受被她推了一把撞到玻璃门受伤的周观禾？」
「……是。」
我怜悯地看向硬着头皮承认的某少年。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态，我家阿姨非常护短，每当我跟人起冲突时，就算有时确实是我的疏失，我阿姨仍会发挥她身为律师的专业替我开脱，以至於到後来我都不太敢与人起争执，就算有我也不会让我阿姨知道，总觉得让她知道了，对方的结局会很可怜。
我阿姨很保护我，从小到大，她替我撑起了很大的保护伞，将我纳於其中，守护得好好的。
舒祠雅还没回来，阿姨点起了菸，以此打发时间，或许是尼古丁的威力吧？她看起来冷静许多。
「你跳八家将？跳多久了？」阿姨看向周观禾，竟颇有跟他聊天的打算。
「练了五、六年了。」周观禾如实回答，然後补了句话，「我们不是什麽不良份子的。」
闻言，阿姨冷哼了一声。
「好人坏人都是靠别人裁定的，自己看会准？」她叹出一口菸雾，耸了耸肩，「不过多数人认为的，也不定会准就是了。」
我偷偷望了她一眼，刚刚那番体悟大概是从她替人辩护的律师生涯来的。
「我对跳将的没什麽意见，毕竟我父母是庙方人士，这些事也不算陌生，如果刚刚的言论让你不快了，我可以道歉。」她淡淡地开口，「我只是对你们团长有些意见而已。」
「不、不用道歉啦！这又没什麽。」周观禾爽朗地笑了笑。
「不过，阿姨，你对龙团长有什麽不满啊？」我充分发挥了好奇心。
她迅速地看了我一眼，表情隐在菸雾中，看来有些飘渺。
「私人恩怨，你不用管。」她回避了我的问题，大有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依她的回答来看，阿姨和龙团长应该是认识的，但他们是怎麽认识彼此的？是在什麽场合下认识的？两人又是什麽关系？
我满腹疑问，却又不得其解，一整个憋得很难受。
「那是你同学吧？」阿姨用双指夹着菸，朝我身後比划，「正朝我们跑过来的那个女生。」
我回头看去，发现舒祠雅的身影，理论上应是初相识的李坛正背着她的包包，手上提着不少袋子跟在她後面跑。
见此情况，我更加确信了两个论点。
其一，舒祠雅的男友果然是要有某种程度的马子狗属性，才能完美胜任男仆这个角色。
其二，李坛确实是颜控，无可就药的那种。
「那个男生也是你同学？」阿姨挑着眉，疑问。
「不是。」我摇了摇头，「他只是个被女人脸孔俘虏的少年。」
「哦，这样。」阿姨露出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看起来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大学里很多男生暗恋她吧？」
「是呀！」我一面回答，一面瞥了周观禾一眼。
何止在大学？同样暗恋舒祠雅的这边还有一个，我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在我和阿姨一来一往的对话之际，舒祠雅已经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回家吧。」她捻熄了菸，扫了眼李坛和周观禾，「先告辞了。」
阿姨伸手招了辆计程车，趁此空档，李坛把手上的袋子全数塞进我手里。
「干嘛给我？」我一脸莫名其妙，「这些东西是舒祠雅的吧？」
「小仙姑你在说什麽啊？」李坛答得理所当然，「怎麽能让女神提东西呢？」
「……」我涌升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好了啦！车来了，快进去吧！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哦！」李坛嬉皮笑脸地把我推入车内，直到最後一刻仍不忘提醒我要撮合他和他家女神。
我翻了白眼以示回应。
阿姨和舒祠雅皆以入座，我坐进车里，拉长手想要把车门给关上，周观禾见状，马上贴心地帮我把车门关上。
他的笑颜隔着车窗对我展露，他对我挥了挥手，我认出他的口型在说「下次见」。
我朝他微微一笑。
「干嘛？」我发现舒祠雅笑得神秘。
「没有啊！没事。」她摇了摇头，止不住地偷笑。
前座的阿姨透过後照镜看我，那目光带了些审视的意味，不知为何，我有些坐立不安。
司机发动引擎，计程车载着我们驶向回家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