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你打来干麻？」
「没有啊，就想聊天，」我能想像他那边露出的笑容，「你有空聊吗？」
我环顾房间四周，姊已经出去找爸妈了，「有空。」
巨大的孤独感汹涌而来，有个人讲话对现在的我来说，总比没有好。
「聊什麽呢……你现在干什麽？」
「窝在床上发呆。」
「喔，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
「你吃什麽？」
「日本料理。」
「你做的？」
「不是，」我心下一痛，「爸妈买的。」
「我刚刚才吃了我姊做的烧焦炒面，叫她不要煮我煮就好了，她就是不听。」他说，语气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孙子嘉原来不会做菜啊……
我微微勾了嘴角，「那你只吃了烧焦炒面啊。」
「没有，我现在在麦当劳。」
仔细一听，那端的背景音乐的确吵杂。
「米其林三星大厨降尊纡贵到麦当劳吃晚餐，真苦。」我笑道。
「哈哈，我厨艺哪有那麽好，我叔叔才是真正的大厨，我只是学了一点而已……」
缩在床角，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沉稳声音，我因为爸妈而郁闷的心情逐渐放松。
「欸，孙以遥，你跟谁住？」
「我？我跟我爸妈和我姊住啊。」
「好羡慕……」松下戒心，我把我心里想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羡慕？」
「我爸妈很久才会回家一次，我从来没有……抱过我妈妈。」心头一窒，我的鼻头一酸，用力压抑才能抑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我记得小学，每到母亲节写作文我总是全班第一高分，因为我对妈妈没有任何记忆，全凭想像。想像我有个温柔贤慧的妈妈，会在睡前讲故事、每天煮早餐、叮咛我要加件外套……。
「你……是因为这样才养成你的个性，是吧？」他的语气有点苦涩。
「什麽个性？」
「就是不可爱的个性。」
「喂！」
「笑了吧。」他说。
我的手一僵，唇角的笑意冻在嘴边。
对，我笑了，那又如何？我沉默不语。
「我都还没看过你笑耶。」他叹息。
「恭喜你，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
「谢谢谢谢，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总会看到的。」
聊着聊着，聊天南地北，聊学校老师，还聊到他音乐班的事。
「程瑄！」这时，程宁进来了，「你在跟谁讲电话？赶快讲完，爸妈在叫你。」
我的神色微微一黯，对孙以遥说：「我爸妈今天回来，不能再讲了，掰掰。」就挂了电话。
跟着程宁走出去，爸妈笑容可掬的坐在客厅。
「瑄瑄，已经高二了对吧？」妈妈问。
「嗯。」不然我国二吗？
「再一年就大学了，爸爸想要你出国深造，而不是留在国内。」
我低头，没有表示什麽。
程宁当时不知道为什麽，抵死不出国。後来，她告诉我，是为了一个男孩。
我笑她为了男孩放弃前途很傻。
她只是摸摸我的头，说这样对她来说，值得。
「你有什麽想读的大学吗？」爸问。
我摇摇头。
「我们家瑄瑄成绩那麽好，去新加坡怎麽样？也离爸爸公司近。」妈说。
近个头，明明还是很远。
「美国哈佛呢？可是美国最近治安不太好……」爸思虑道。
「欧洲也是，那也只能在亚洲了。」
「新加坡大学很不错啊。」
爸妈一搭一唱，为自己小女儿的未来铺路，打算让她走康庄大道。
我有自己想走的路，我想留在国内，不想出国。
离开熟悉的地方会很不安，这是我从小就有的特徵。
「那就新加坡大学，喔？」妈妈笑问。
「嗯。」
就是那一瞬间，我失去了决定我自己未来的机会，也无法避免未来出国前和爸妈大吵一架的局面。
隔天早上闹钟响起，爸妈已经不在了，他们要去赶飞机。总是这样，来得快，去的也让人措手不及。
「瑄瑄，早安！」程宁又恢复朝气，向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我打招呼。
「早。」我简单回应，把剩下的吐司吃完，拿了便当就离开了。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天空阴阴的，虽然没有下雨，太阳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原本想骑脚踏车去上学的，但是考虑到下午的天气还是作罢。
「我出门了。」
校门口学生的表情并不受天气影响，仍是最有活力的青春笑脸。
「程瑄！」有人喊我。是用喊的，声音大到我想假装没听到都没办法。
「干麻。」我一贯的冰冰冷冷。
「早安啊。」男孩脸上出现熟悉的小梨涡笑容。
「早安。」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身旁闪亮亮的雄性生物引来许多女同学的目光，非常不自在。
他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始终没有提昨晚的事情。该说他记忆力差还是太聪明懂得挑话题略过我的伤口？
「孙以遥学长！」突然，真的是突然。一个学妹挡在我们前面，一副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这样的情形我见过很多遍，接下来就是告白了。
「我喜欢学长喜欢很久了！」小学妹低下头，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
「然後呢？」孙以遥问。
「请你跟我交往！」小学妹做风大胆啊，啧啧啧，不错不错。
「我可以说不吗？」
「我......我......」她面对他的问题，有些慌张。
「不回答就当默认罗，」孙以遥笑道，「程瑄，走吧。」说完就拉着我的手离开。
我看着他紧握我冰凉的左手，眉头微微一皱，用空荡荡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把他的手掰开来。
「痛、痛，你手劲怎麽那麽强啦。」他停下来，吃痛的拧紧眉。
「你随便牵一个跆拳道黑带女生的手，这叫报应。」
「跆拳道黑带？神人耶。」他搞错重点。
「谢谢夸奖，再、见。」最後两个字几乎是从我齿缝里迸出。
九月过後，十月悄悄来临，校园里几棵枫树的叶子渐渐染红，成为学生们的拍照景点。
在秋天的脚步到来，也就预告着六个礼拜一次的段考又来了。
「我讨厌念书啦！」林紫姗抱着数学讲义抱怨。
「虽然你讨厌念书，但你的专长是念书吧？」吴逸蓁说。
废话，资优班的怎麽不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