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她一直打电话给他,手机没开,家里和公司都是答录机。她留言,问他好不好。她到他家门口等他,没看他进出。她打电话到公司,找到总机小姐。
「他这两天请假。」总机小姐说。
她打开抽屉,找出从电信局调出来的通话记录,拨徐凯曾打过的那个号码。
刚好也关机。
是巧合吧,她想。
徐凯失踪後的第四天,她终於用手机找到了他。晚上10点,他身後十分嘈杂。
「你好吗?」静惠问。
「还好啊,你呢?」
「我们见面谈一谈好不好?」
「现在吗?」
她被他犹豫的语气刺伤了,好像他们只是吵架的同学,过去的关系仅只於互抄作业。他们之间没什麽大问题,有问题也不需立刻解决。
「别这样,我们谈一谈嘛……」静惠恳求。
「好啊……不过我现在在外面……我们约明天好不好……」
「你现在在忙吗?」
「没有啊……」
「那为什麽不现在谈?」
他不讲话,她听着他身後的嘈杂声音。是西门町?忠孝东路四段?某个舞厅的门口?某个pub的洗手间?
「那你明天什麽时候有空?」静惠问。
「下午……」
「那我明天下午再打给你好了!」
「静惠……」
「嗯?」
「谢谢你打电话来。」
她挂下电话,接下来一个小时,看着像棺木一样静默的电话。
她以为徐凯会立刻再打给她,但他没有。
她想,她和徐凯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在於年龄、学历、工作,或价值观,而在於悲伤时的自处之道。不在一起的时候,比较难过的总是她。徐凯很容易找到分心的方法,她则总是无谓地在原地挣扎。徐凯能够去热闹的地方,她走到哪里都觉得像坟场。
她这样想了四个小时,直到半夜2点。电话没有响,他应该已经睡了吧。她突然很好奇,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她打他手机,响了十几声後进入语音信箱。十分钟後她再打,仍是相同的反应。
她拿着无线电话,用天线戳自己的额头,她怎麽让自己变成这样?过去她自由独立,一瓶矿泉水就可以快乐过一天。现在找不到徐凯,她坐立难安,对所有其他的事物失去兴趣。她是一个专业的美金交易员,白天在持续的压力下做即时的判断。碰到徐凯,她丧失了判断和承受压力的能力。她不想看电视,不想看书,不想打电话给程玲,不想闭上眼睛。
她打电话到他家,响了很久,他接了起来。
「你回家了?」静惠问。
「对啊……」
「你睡了吗?」
「嗯……」
「我们见面好不好?」
「明天吧……」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们不是说好明天见面吗?」
「这样你睡得着吗?」
他不说话。
「那为什麽不现在见面?把事情讲清楚,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
他们静默了一会儿,她已筋疲力尽。
「我现在过来,我尽最大的努力,要不要见我,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