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皓不懂自己烦躁什麽。
上完第一节青瑶阿姨（对，为什麽陈青瑶和陈采瑶这两个性格天差地远的女人会是姊妹？他想了十七年都没有答案。）的课就忍不住了，找个要出来买圣诞礼物的理由便溜出圣皙大门，让司机载他到最近的百货公司。
他是怕冷的，但唐梓乔早上的表情比百货公司的冷气更让他心寒。
天杀的那是什麽样的笑容？就算藏在化学讲义下他也看到了──他没见过她的眼神这麽纯粹、这麽温柔，承载着满满的眷恋，简直无法掩饰。
他突然心塞。
──他从来没看过这样子的唐梓乔。
或者是说，其实他没有真正认识「唐梓乔」这个人。他所认识的、所接触的、甚至是所吻的，都是经过这些事情改变之後的「唐梓乔」，是被磨练得更加坚强沉稳的唐梓乔，而不是一开始本质的公皙千金「公皙乔」。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拗口什麽。但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公皙乔」这个人是怎麽样的。
莱姆绿色的千金？他听过，他还知道这只凤凰还活生生地在他家出现、在他的房间住。
她确实担得起这个美誉，公皙家教育的确有别於一般企业。但他还真的没想过，在遇见他之前、在穿上女仆装之前、在成为唐梓乔之前，「莱姆绿色的千金──公皙乔」是一个什麽样的存在？
这些，大概只有那个「阿牧」知道吧。
他想起来就有气，凭什麽那家伙能有拥有「公皙乔」的过去。
「帅哥，需要找什麽款式的呢？可以帮您介绍哦。」不知不觉走往的精品柜，柜姐甜甜地笑着望他，亲切招呼着。
大大小小的钻戒、闪闪发亮地映入他的眼底。「要送女朋友的吗？这一款新品刚上市，非常热销哦！女孩子会很喜欢的。」柜姐拿出一款铂金共爪式镶嵌钻石戒指，又拿出了玫瑰金镶钻戒，「玫瑰金很流行，皮肤白皙的女孩很适合这款。」
皮肤白皙……
他想起今早在浴室看见她白皙的颈子上遍布着草莓印的画面。
细细扫过一个个戒指，江丞皓指着一款做交叉设计的玫瑰金镶嵌钻石戒指，「就这一个吧。」一面细细回想着唐梓乔的戒围，一面想着好像是程慎说过的话，说是象徵套住她什麽的。
如果能套住她的心就好了。
不过……她昨天晚上，是梦到了阿牧吗？
为什麽连睡着都哭得这麽惹人怜惜。
无奈地摇了摇头，企图挥去那些没来由的忌妒。搞清楚现在他才是唐梓乔的未婚夫好吗！
就算逼自己这样想着，他还是有点不安。没来由的。「唐梓乔」对他而言的神秘莫测，似乎在她的身份明朗以後没有丝毫减退。
他突然不太认识「公皙乔」这号人物，和他的未婚妻没有半点连结。唯一仅有的过去，却全在那个牧曜宸记忆里。
他的目光又随意扫了扫，「啊，麻烦帮我拿个最热销的手链，款式随便。」
……差点就忘了自己是出来买给直属圣诞礼物的。
♦ ♦ ♦
－圣皙学院－－VIP栋顶楼
像是油画一般，天空蓝得澄澈透明、每一朵云都白得饱和绵密，正午的阳光恰巧被遮在云後，只暖暖地洒落下和煦的光线，照耀着在顶楼伫立如画的一对男女。
他眺望远方的风景，背对着她。顶楼是他们过去最常一起出现的地方──只是过去在文夏，如今在圣皙而已。
「阿牧……」唐梓乔开口，轻声确认。她不会认错他的字迹。
「很熟悉的场景吧？」转过身，他低下眸来望进她怯弱的眼底，同样阳光地绽开微笑，「这里看起来很像文夏Ａ栋的顶楼欸，看来文夏也算是挺高级的嘛。」
明明知道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她的脑海里却飞快地闪过从前在文夏高中的每一个曾经，每一个珍贵的片段，几乎要使她心慌得不敢回首──
「公皙小姐，好久不见。」她熟悉的称呼，还有他惯有的语调──她曾经想念过千百回的低沉嗓音。他向她走近了两步，然後张开结实的双臂，笑开：「我回来了。」
她愣着，看着眼前高大的他。朝她展开双臂的他。
只犹豫那麽一秒，她极力吞回眼角的泪，礼貌地微笑上前。
抱着他。
出於礼貌的那种，抱着他。
「嗯，欢迎回来。」她的语调平淡。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替她抚去额角的浏海：「你不留浏海好看多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进圣皙的时候还顶着一颗咩咩头，没想到转眼间就留长了些。
她不言不语，只技巧性地拨开轻轻触碰她的大掌。男孩见状，浅浅地笑出两颗虎牙，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迟迟没有回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闻言，淡眉轻蹙，她默默後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她明亮的双眸直视他的眼，「明明是你……」
「对不起。」牧曜宸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诚恳地低下头望入她的眼眸：「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唐梓乔深吸口气，「阿牧，我有婚约了。」她略略气恼。
明明是他先离开的。
一声不响地离开文夏高中去英国游学，留她一个人忽然失去依赖。
「我知道。」他用力一拉她的手腕，刻意让她失去重心、倒向他的怀里。唐梓乔挣扎着想离开熟悉的温暖，反而被他的双臂嵌得更紧。
她木然，耳边是他胸口急促的心跳声。
「乔。」
他轻声开口唤她，轻轻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膛上。「可是，你一直、在我这里。」
扑通、扑通。
「怎麽在你从英国回来之後，我离开了文夏就说是我离开你呢。」她的脑海里转过千头万绪，想开口说出的话却仍是和眼泪一起吞回心里。
「太坏了……牧曜宸。」为什麽你还是这麽霸道。她狠狠地搥了他一把。
♦ ♦ ♦
－贰零伍教室
「咦？乔乔不在？」好容易指挥着把白色圣诞树搬进教室来，Yuki环视的教室一圈，忽然开口问道。
「新同学好像也不在？」程慎左顾右盼，扒了扒淡金色的头发，「江丞皓翘课回来之後不知道去哪了，他知道待会要圣诞派对吧？」
程慎话音方落，却听到一道娇媚的女声，冷冷开口：「说不定两个人去幽会了呢，没看到早上我们『公皙千金』的表情有多暧昧啊。」
说话的是妖娆千金──郑雪茵。
在贵族学院──圣皙校园里从来不缺长得漂亮、家世显赫的女孩，女孩之间的彼此妒忌、较量也从来没少过。她郑雪茵本来就受够了整个贰零伍捧着「双后」捧得像神一样，後来又多一个「唐梓乔」，本以为是小户人家、神神秘秘的，结果居然是公皙家的女儿……
有必要这麽轰动吗？圣皙从来都不缺「公主」。她嗤之以鼻。唐梓乔也不是什麽好货吧，前男友听到婚约就追着来圣皙了；而她，公皙乔，还没嫁过去就住在江家，「莱姆绿色的千金」什麽的也太做作、假清新了。
「那与你有什麽关系。」Irene笑着回应，语气不咸不淡。郑雪茵闻言只撇撇嘴角，但笑不怒，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嘲讽：「我就羡慕着我们皓公子头上的帽子颜色真绿、真好看呢。」
她是不太敢招惹Irene的，面对这个谁也调查不到背景的女人，她连牵扯上干系都不太愿意，只看不惯圣皙捧她捧得上天，还莫名地成为班上的老大。而江丞皓？她可没想过把他当成对象。
「倒不如你把梓乔妹妹的前男友钓走，江丞皓搞不好还要感激你。」程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打圆场还是让情势更紧张，脑子一热，话就脱口而出。
Yuki只笑了笑，「学弟妹就快来了，大家准备好就回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