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稍縱即逝 — 第一夜月黑風高-倨傲天下(4)

正文 稍縱即逝 — 第一夜月黑風高-倨傲天下(4)

我是被哭声吵醒的。

哭声像是从未停止一样,我在梦中也可以听到,压抑不舍的哽咽,是属於予颜的哭声。

身为深闺中的小姐,就连哭泣也非常的有学问似的,嚎啕大哭也不被允许的。

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流淌的泪痕,还在不断冒出的泪珠透过光线看起来有如珍珠般的圆润光滑,一颗一颗的滚落,让人不自禁的想要去盛起,想要替她抹去那一颗一颗令人心疼的玩意儿,樱色的唇瓣被紧紧抿起,透露出很深的赤色,脸上泛着夕阳西下似的虹霞,透出的光线和她一身粉衫宛若透明,随着风吹起的发丝彷佛仙子,美轮美奂。

我一觉醒来看见的就是这麽一幅场景。

就像我说的,予颜认真来说并不是什麽美人,硬要摆上也只能是中等,但是她身上却偏偏有股气质让她在一干贵族小姐中脱颖而出,若说我记忆中的杜衡是有如空谷幽兰的清冷美人,那予颜大概就是素雅水仙了。

我细细地盯着予颜看,看着她用帕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但很快又被不住冒出的泪水淌湿,黑色的眸子中满满的血丝,一双眼睛早就肿的令人心疼。

「阿雪你醒了。」她很快就发现我的清醒,慌忙的擦去脸上的泪珠,也停止抽噎,一扫方才的愁容,扯出一抹笑容,露出了又哭又笑的神情,也因为笑意,原本盛在眼底的泪水也全都落下了,「让阿雪看到姐姐的丑样了。」她背过身子,似乎是继续的在擦拭眼泪。

「……」我张了张口想要告诉予颜她不丑,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想要起身也被身上的剧痛止住了动作,我睁大眼睛,表情狰狞的缓了一口气,二度尝试後才发现後背的剧痛最为之。

转过头的予颜看到我就是一副无比痛苦的表情,只看得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苍白担忧以及一抹的戾气,可戾气消散的很快,快到我都要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予颜放在床边握紧的双手却没有像情绪一样消失的快速,这才让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感受错误。

我眨眨眼睛,朝予颜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却见她摇摇头,从一侧拿出瓷杯装入了温水朝我递来,轻声细语的开口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而且因为背後伤口得到了热症,方才好不容易才退了温度。」她用乾净的帕子替我将嘴唇润湿,这才将水递到我的唇边供我喝下。

一杯水顺着我的喉头流入胃里,我可以感受到自己从喉中发出的舒适感,也可以感觉到予颜的小心翼翼,但她的轻手轻脚还是在我仰头喝水的动作中,使得我自己牵扯到自己的伤口。

我的痛呼害得予颜吓到,手上的瓷杯掉了都不自觉,慌忙退了两步,一双眼睛中水雾弥漫的非常迅速。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及口乾舌燥,连开口说一句话的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予颜的满脸忧愁,却没办法开口安慰。

还是予颜自己缓过来,顿了顿,找了婢女来整理地板上瓷杯的狼狈。

「……那名少年实在欺人太甚。」收拾好环境後的予颜才拉着一把椅子坐在床侧,咬咬牙,她对着我说,一脸的替我打抱不平,「但是,一开始我以为他想要至你於死地,连忙让小厮上前要拦住他,但是说也奇怪,落下一鞭後,他居然停顿足足有一刻钟,那手看起来怎麽也挥不下第二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染着非常疑惑的好奇,

「後来他便自己策马走了。」说完後予颜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皱着眉头,波涛汹涌的情绪散发在周遭,很久以後她才发现我对於她这一段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姐姐不是在替他说话。」她担忧的对着我说,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姐姐只是很意外……他看起来都不像是会突然停手的人。」

予颜的话也让我陷入深思熟虑中,的确,胤禵那时候的模样非常的狠绝,一点也不像要对我手下留情的样子,但是我也是可以感觉得到,我後背的伤势很严重,但并没有皮开肉绽的感觉,通常鞭子造成的伤势不可能会这麽轻微的。

一开始训斥胤禵的时候我也是害怕她的马鞭朝我袭来,在这个时空的胤禵让我握不住任何一丝的把握,从他眼底的陌生不屑及表现出来的张狂高傲都非我所熟悉,至少从我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一刻也没有露出看不起我的样子。

门外的狗吠打断了我的思考,扭头一看就见到被我带回来的小黑狗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和予颜,讨好的摇摇尾巴。

予颜笑了出来,眼神温和的看看狗儿又看看我,终於没了刚才的愁容,「饿了吗?」她松开紧握的双拳,离开我的旁边朝狗儿走去,「我替你添些饭吧。」她白皙的五指放在狗儿的头上,安抚的顺着狗儿因为被安好照顾而越显光泽的毛发,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让予颜看起来更加的温柔了。

看着那狗儿我突然想起了小心翼翼对待狗儿的胤禵,我想,我大概知道胤禵停下手的原因了。

我养伤养了足足一个月予颜才舍得让我下床,接二连三的补品补到我现在只要闻到味道都想吐,也不知道予颜哪里来这麽多的东西宠我,连出去走走,予颜也要在一旁搀扶着我,完全把我当易碎娃娃。

「阿雪小心石阶啊!」予颜的细细叮咛着,满脸的惊魂未定。

「好。」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顺从予颜,我也曾经试过告诉予颜我已经没事,但是予颜却难得很坚定的跟我摇摇头,说她不相信我,然後继续替我服务,害我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半个残障人士似的。

不过受伤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予颜对我言听计从吧,以前要出个们都要哀求及装可怜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这次我只要说我要去散心,予颜的不放心也妥协了。

现在我一个人待在酒楼的雅室内,予颜则带着婢女及小厮去买东西了。

「我还想说这人面熟的紧,原来是小娘子你啊。」随着雅室门扉被推开伴着男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声音低沉带着三分的笑意。

我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公子一身白袍走入,那身白袍衬得他身形挺拔而颀长,一袭白袍风度翩翩,脸上早没了那日故意买醉的嫣红,潇洒俊美的脸庞随着酒楼内好闻的袅袅轻烟出现,唇角勾着满满的笑意盎然。

「孙公子。」我朝着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请恕小女子身上带伤,无法好好招待公子了。」

「伶牙俐齿。」他笑出声音,芙蓉似的脸上镶着灼灼发亮的眸子,我这才发现他的眸子是碧色的,浅浅的蓝浅浅的绿,像是雕琢最佳的上等玉石,闪烁着朦胧而醉人。

「是艾禵给你的伤。」他说着,并没有在询问我的意思,一双碧眸盯住我苍白无血色的脸,像是在看我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打断他,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回答。

我这样子冷漠又换来他第二声的轻笑以及第二个肯定句,「他不知道你就是那天捡走狗的人。」

「那又如何?」我看着他。

「如果我说,艾禵会因为狗儿而手下留情,你信吗?」他略微垂下眼帘,盖住那双美丽碧眸内的所有奔腾的情绪,周遭明亮的空间也因为他这一垂眸而有种奇怪的气氛。

我眨眨眼,笑了出来,「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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