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奪香魂 — 第6回、芝蘭玉樹

正文 奪香魂 — 第6回、芝蘭玉樹

兰香殿近窗景处,置有一座小巧秀气的坐榻,莲花透雕,檀木生香,满室皆尽展皇家华贵风范。含香没有选择坐上那美人榻,反而踱步走向远一点的的桌几,几上应当有些物品,却空无一物,仿若在这华丽繁复间仍余有一丝留白,竟令她莫名心安。她是新进秀女,却无名分,居住如此华阁丽殿,虽不至於如坐针氊,也颇有些不自在。

金姑姑在殿门悄悄看望内室几眼,她在这後宫十数年,已在最尊贵的太后身边侍奉,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宫里最不缺美貌与才气的女子,能存活下来的靠的是心性与智慧。她看了看,心里有了计较,已知待会如何回禀太后。她略一整衣袖,挽着一长型木盒,笑颜而入。

「女君对兰香殿,可还满意?」

含香如何能回满不满意,只对着金姑姑行礼,轻声回道:「太过华丽,臣女着实不安。」

金姑姑侧身表示不敢受礼,礼数十足周全。听她如此直言,金姑姑笑得更是真诚了些。

「太后娘娘既如此安排,女君安心歇个几天便是。」她将长盒放在那空的矮几上,道:「太后口喻,请邵女君收下。」

含香正要跪下谢恩,金姑姑双手即向前虚扶。「太后说了,邵女君不必回礼,还请亲手开了此盒,奴婢好回去覆命。」

从盒子长度,她已知里面必是一座琴。果不其然,掀盖後便是一座沉黑古琴。将琴置於琴几上,手指温柔而细致的抚摸琴身,这是伏羲式琴,桐木为面、杉木为底,以鹿角霜为灰胎,蛇腹断纹。触摸到琴弦,她抬头看了金姑姑一眼,金姑姑颔首,道:「太后口喻,正是请女君试琴。」

试拨一至三弦,其音润透;再撩四至七弦,其音沉朗,犹如绕梁回旋,竟是令熟捻抚琴的她也心神一荡。她当即停手,收敛了一番心神才能说话。传世名琴有号锺、绕梁、焦尾等,习琴者当有所闻,可这琴音色如此绝美,却瞧不出是哪座名琴。

「如此神物,臣女……」

「此琴名为『海音』,乃太后娘娘珍藏爱物,这段时间还请女君午后闲暇时,便就此间抚琴一二。」金姑姑很是善体人意,又笑容可掬,「不瞒女君,咱们太后最爱琴音,但就不擅抚琴,此琴乃百年古琴,太后不忍不识之人蹧蹋,又不忍心海音沉寂。还望女君成全。」

海音。这名字似曾相识,她一时想不起来,暂且就放下了。只是这般的名琴,怎麽会闻所未闻?太后命她抚琴那着实还是抬举了她,哪称得上什麽成全,她又岂敢有二话,只能回:「太后言重了,臣女遵命。」

翌晨,向太后请安後太后留了早膳,过後她回到兰香殿。殿内物什齐全,琴棋书画皆有,她随手取了一本《春秋谷梁传》来翻阅,末时一过,竟有两个宫女进来请安,焚香摆琴,恭请她抚琴。

太后这是想听琴想得紧,还请宫女来督促了?含香无可奈何,就坐奏了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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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白雪……你可听见?」

琴音引得甫走出长乐宫正殿的两个男子伫足。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另一个原来距他身後半步,因前面的他停下,他也就停下罢了。

「清新流畅,涤尘抒怀。好琴,好音。太后适才急急赶我二人出来,恐怕就为了赏这琴音吧。」说话的男子面目清俊,头戴玉冠,一袭上好素白宽袖狐皮袍,腰间别了一条华贵的玉带,但不尽显雍容,却是文质彬彬,「芝兰玉树」四个字堪可形之。

「如此琴艺,悠远绝俗,当是尔雅不群的君子。关卿,咱们瞧瞧太后的贵客去。」琴声隔了重重宫阙,若隐若现,更惹得他兴致勃勃,语毕便迈步前行,容不得後头的男子表态推拒。

循着琴声,走近那回廊,即闻得杏花微香,待走近殿阁,琴音已渐歇。

含音抚琴一曲,正当起身。她虽奉命奏曲,但毕竟不是取悦权贵的乐伶,抚琴讲究心境气韵,当停即止,宫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殿内何人奏琴,可否一见?」突然殿外传来儒雅的男声,语调不急不缓,十分有礼。琴几正在窗边,自殿门即可见到殿内的她,但含音乃是今届秀女,岂能随意面见外男,当即大吃一惊,退居内室。

一个宫女出了殿门,一看究竟,不知为何就没有下文,也没有拦住来人,就听得步履声响,竟然已进了殿内。

兰香殿未设落地屏风,仅有流光阁帘权作隔间。含香不及回避,已见到入殿的是两名男子。领头的男子一身白衣,温文尔雅,一脸书卷气,行为虽唐突了些,但气度着实谦和翩翩;後头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袍,刀刻般的脸庞俊傲非常,十分有男子气慨,以她身负武艺来看便看得出此人行走之间武艺着实非比寻常,但他却不若一般江湖莽夫粗野,很有雄霸一方的气势。

只见满室宫人皆伏首跪下,恭声道:「叩见陛下,参见王爷。」

含香愣了一下,当即跪拜。「臣女邵氏叩见陛下,参见王爷。」至於是哪位王爷,思绪在脑中飞快流转,实在猜不出。

「都起来吧。是朕唐突了,未料到是一位女郎。朕即刻便离去了,邵女君莫惊。」言语之间,竟颇有歉意。「此殿掌事何在?」话说到此,兰香殿掌事宫女王姑姑立即跪到皇帝身前应答。

皇帝略一思虑,才道:「传朕旨意,赐邵女君……毕大家所绘的那把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和蓝纱二尺。」因此女并非後宫妃嫔,不宜赏钗环镯佩等贴身饰品,又惜此女才情,想了一想才赏了一把前朝着名画家毕云莫所绘的竹扇。

「谢陛下。」含香目光低垂,恭敬有礼,毫无趁机展现女性魅力的意图。

身後的黑袍男子原来目不斜视,未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刻,直到这时,才低头注视着她乌黑的发髻一眼。

「地上凉,起吧,朕自去了。」皇帝似乎知道自己的存在使得众人拘谨,只笑了一笑,留这下句话就真的带着黑袍王爷信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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