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伤,也许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
可是对於个人而言,那样的伤沉重的足以让他的全世界向不快乐倾斜。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而活着。
比如阿K,他总是笑着,但他不快乐。
他的鼓点,已在岁月中渐渐被磨失了激情,变得机械而疲乏。
长大是什麽?是不是学会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不受更多的伤害?
甯芷祈决定要长大,变成一个没有擎烈也可以坚强独立活着的人。只是,长大是不是意味着妥协,意味着放弃自己喜爱的东西。
那麽,长大究竟有何意义,人生究竟有何意义?
人活着,倒底是为了什麽?
表演完後,阿K他们迅速的混入了平日里如行屍走肉一般此刻才稍微显得有些人性与激情的人群中。
甯芷祈独自坐在架子鼓前休息,歪着脑袋,看着“暮色”中的芸芸众生。
暮色,这样诗意的名字。
暮色之下,暧昧涌动。
她突然想起那位红衣女子,想念她那寂寥的面容,以及,那细长寂寞的手指。
这些日子没再见过她。
她走向吧台,要了一杯酒。其实甯芷祈不太会喝酒。擎烈在的时候不让她碰酒。後来阿K当了团长,担起擎烈的责任照顾她,但,阿K始终不是擎烈。
擎烈死於车祸,在一个下雨天里,飞速的摩托撞上了一辆大卡车,血肉横飞。
甯芷祈站在医院森冷的太平间,几乎快要认不出这个面容破碎的男人就是她的擎烈。
她手指用力的扣在擎烈躺着的盒子边缘,咬着下唇,拼命的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似乎,只要不哭,这一切就只是一场幻觉。
擎烈还是会像从前那样站在她的身边,於这样阴冷的地方给她一个拥抱。
擎冷沉默的站在一旁。
失去了擎烈,世界突然间荒芜得只剩下一片冰天雪地。
他们各自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从未想过互相拥抱,从未想过互相取暖。
其实,擎冷与甯芷祈才是同一世界的人,有时擎烈看着他们相似的表情,开着玩笑,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妹。接着又知足的笑着感叹,真好,你们都是我的。
只是,有着那样温暖笑容的男人,再也无法醒来,从此,与阴冷长眠。
擎烈下葬时,乐队的人都来了。西装笔挺,庄严肃穆。
当时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蔽日。
甯芷祈看着雾沉沉的天空,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正飕飕的倒灌着冷风。
她知道,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快乐了。
所以,她需要更强烈的活着,才能感受到悲恸到麻木以外的其他感觉。
倔强,坚持,战斗,获得。
如擎烈从前告诉过她的一样,她不过发挥到了极致。
也许,如擎冷所说,这只是另一种麻醉。
甯芷祈饮尽了杯中的酒,突然很难过,她发现已经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她走丢了。
「请你喝。」一杯酒被递了过来,碰了碰她手中的空杯。
甯芷祈抬起头,是那个红衣的女人。
「谢谢。」她接过那个女人递来的酒,又一口饮尽。尽管是调制後的龙舌兰,那浓烈的酒精还是迅速的窜上了她大脑的神经,呛得她眼角含泪。
「酒量不错嘛,再来一杯?」女人笑着看着她,朝调酒师招了招手。
「不用了,我……」甯芷祈起身阻止,话还未说完,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那个女人的怀里。
意识消散前,听见那个女人关切的声音:
「喂,你没事吧!」
甯芷祈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躺在一张散发着酒店独有的寂寞气息的大床上。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睡袍靠着窗,一根一根的燃着烟。
愁眉紧锁,心事重重。
甯芷祈拍了拍有些沉重晕眩的脑袋,嘤哼了一声,吸引了那女人的注意。
「这麽快就醒了?要喝点热水吗,会好受些。」女人倒了杯热水,扶起她,小心的喂她喝着。
甯芷祈枕在她怀里,就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温顺乖驯的像个初生的婴儿。
「我在哪?」甯芷祈拼命撑住打架的眼皮,勉强保持着清醒。
那女人放下水杯,拍拍她的脸,「酒还没醒?再休息一会儿吧。」
「你是谁?」甯芷祈拽住正要起身那女人的衣袖。
那女人听闻後,又重新坐下,回过头,脸渐渐凑近甯芷祈,笑的妖娆,「我啊,就是你讨厌的那种不知羞耻的人,这里呢,就是你厌恶的夜夜笙歌,做着无耻交易的地方,怎麽,是不是很想吐?」
甯芷祈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前这个女人的嘴巴一开一合,声音寂寥,眼底的嘲讽与悲悯,不甘与挣扎像极了夜夜进入她梦里的擎烈,用那样愤懑悲哀的眼神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他的不甘心,他还没完成他们的梦想,便失去了资格。失去了拚搏,奋斗,哪怕失败的资格。
永远的,失去。
「擎烈……」甯芷祈伸手抚上了那女人的脸,低声呢喃,泪从眼角滑落。
女人愣住了。
然後顺从的低下了头,让甯芷祈双手攀住她的後颈,脸埋在她的肩窝,放声大哭了起来。
眼泪那麽汹涌浸湿了女人的衣领,透到她的皮肤上。
那麽冰凉,那样无助。
她伸出手,怀抱住了甯芷祈,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听她在这个孤单沉寂的夜晚低泣着那几个字,一次又一次。
「擎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