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诊的时候，赵伯旭检查言唯曦身体各项数据，神色难掩惊喜。
「对药物没有排斥反应，而且你的状况比起刚来的时候突然变得很稳定，这样一来，恢复正常的时间可能会提前。最近有什麽变化吗？」
变化吗？不过就是他忽然觉得生活没那麽无聊了。「因为心情不错吧。」
「那保持下去，你可以开始进行注射治疗，但因为你的身体机转和常人不一样，我会先用你身体可承受范围的最小剂量来尝试……」赵伯旭说明他的第二疗程，直到言唯曦打断他。
「赵医生，如果一个人抗拒亲人之间的互动，那代表什麽？」言唯曦掐头去尾，把周佳琪的反常说给赵伯旭听。
赵伯旭本来还有件事要说，被言唯曦一打断就忘了。「听起来是亲子关系失常所导致，如果要找源头，可能要从那人的家庭状况查起。」
因为各项数据显示言唯曦当下的情况很稳定，赵伯旭决定今天就注射第一剂复原剂。
「第一剂只是试验，成功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你记得继续服药，明天再过来体检，预约第二剂的注射时间。」
「好，知道了。」
言唯曦被叶子寒带回去後，赵伯旭才突然想起本来想说的事。
「哎，怎麽忘了？宇琛今天说要回家拿点东西……」赵伯旭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了。还好，赵宇琛说要赶火车，十一点前就走。
言唯曦刚离开，理应不会遇上，遇上也算了，再解释两句就行，反正赵宇琛知道他的房间现在有人借住，也没表示反对。
*
赵医生不知道，赵宇琛还没走。
他回家去拿东西的时候，走过书房发现门半掩着，里面有人。探头一看，女孩正坐在赵家书房，小小的脸都埋进书堆里。
赵宇琛迟疑的看了一会，她一点也没发现门口有人，一心一意翻着她的书，认真到鼻尖都要贴在书页上了。
「佳琪。」
周佳琪猛然抬起头，看见是他，非常开心。
「宇琛哥？」
「我家的书怎麽样？」
「真的很多！」
她的眼睛兴奋地发亮，看得赵宇琛忍不住微笑。
「我还有一间琴房，你去过吗？」
「没有。」她摇头。
「走，带你去看看。」
*
叶子寒即将把车开进赵家的车道，言唯曦突然喊停。
「叶子，等一下。」
言唯曦抬头去看别墅楼上一间窗户正开启的房，透过还在飘的窗帘缝隙，一架白色钢琴立在窗後，琴凳上坐着一个穿休闲装的温雅少年，十指稳定在琴键上游走，周佳琪站在旁边一脸崇拜。
「宇琛哥，这好好听！」
「我只是当休闲，弹得不怎麽样，学完几首萧邦就不学了。」
「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会弹琴的人，都好厉害……」周佳琪甚至激动得小脸泛红，「我妈妈也会。」
少年侧过脸，低头去看她的手，「你妈妈一定弹得很好，因为你有一双适合弹琴的手，应该跟妈妈学过一点吧？」边说，他边擦拭琴键上的指纹，慢慢阖上琴盖。
周佳琪笑着摇头，笑容里有点孤单。「没有，我一点都不会。」
她轻轻哼着一支以前常听妈妈弹奏的曲子，低微得大概连站在她对面的人也没有听清楚，但言唯曦听得见，他甚至很快就猜出她在哼哪首歌。
「想学吗？我把琴房钥匙留给你。」
赵宇琛走到窗前，关闭，上锁，脸上挂着温润的笑，伸手去摸周佳琪的头。
言唯曦能听到锁扣的声音。
喀。
犹如他往下沉的心情。
真刺眼。
那个少年一伸手就能摸她头发的身高很刺眼，周佳琪抬头看他时的一脸崇拜很刺眼，她对他笑得那麽情绪毕露的表情，也很刺眼。
他突然觉得，变成小孩一点也不有趣了。
他本来的身高也快要超过一米七了，他也会弹琴，可是周佳琪却不会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他，也不会在他面前笑得那麽灿烂又落寞，因为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小安」。
他怎麽会想找周佳琪陪玩？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点让他看得顺眼。
「小女巫。」
游戏不好玩了，他想早点恢复正常。
反正在她心里，他是小安，是注定会死於癌症的章玺安，她对他的容忍同情和关心，全是因为知道他剩余的时间有限。
本来就不存在的人，也该是时候「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