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彼岸 — 章二、梨花笑_畢_

正文 【短篇】彼岸 — 章二、梨花笑_畢_

自那日皇帝下旨废后,盈凰殿一夕之间颓败了下来,从前贴身侍奉的宫人一应斩首,景念兮最终赐以自尽,遽闻她饮下了剧毒,死时七孔流血,面目全非,触目惊心。

景氏一族,男子在朝为官者一律斩首,女子一应流放边疆为官奴,成年以下年幼者特恕,男孩贬为末等粗使奴才,女孩送往军营作军妓。

才总算尘埃落定了下来。

六宫之主空缺良久,朝臣纷纷上奏立温贵妃为后,温氏贵为文亲王之女,出身皇亲贵胄,再适合不过,可惜皇帝一直未曾定下来,只道:「昔日景氏一族的跋扈历历在目,朕不想再出第二个景氏。」

文亲王是为前朝尤贤妃所出,性子懦弱,可自五岁请来太傅教导兵法诗书,与其他皇子一同上御书房,明显对兵法颇有天赋,得先皇器重,但由於性子懦弱胆怯,尤贤妃当时亦不指望他日後登上九五至尊。

皇帝虽迟迟未下定论,可心中人选早已浮现,他要的,从来没有放弃一说。

於是,那日早朝,皇帝即刻宣布欲花洛言为后,传召礼部准备封后大典事宜,於下月吉日廿五举行封后大典。

洛言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床榻上,全身清爽了不少,再掀开被褥,衣着换了一身素白寝衣。还不待反应,一阵头痛欲裂袭来,脸上的刺痛似是麻木了,下意识抚上脸颊,触手粗糙,她不可置信,抚上另一旁,还像昔日一般的光滑细腻,她心中一慌。

「呀,小姐您怎麽就起身了呢?」门「吱呀」一声开启,又重新合上,迎面步来的是一名伶俐的小侍女。

洛言只想取铜镜看看自己的脸到底怎麽一回事,来不及回应,头痛减轻了不少,脸蓦然一疼,忍不住惊叫出声,侍女诧异,转头便急道:「小姐莫慌,清璇这就去传大夫。」

剧痛之余,洛言使劲的摆了摆手,指向一方,蹙眉道,「不必,这位姑娘,可否劳烦你去替我取来铜镜?」

脸突如其来的疼痛也非寻常之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脸究竟怎麽了,清璇又苦恼又无奈,忆起自家公子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让洛言拿到铜镜,如若她发觉了自己的脸已成了这副德性,必然会承受不住。

清璇一个机灵:「咱们家公子就一个人住着,既是男子,岂会有铜镜一物?何况公子平日并不注重表面,每每早晨随意梳洗一番便出去了。」

洛言细想一番,纵然乍闻之下没什麽道理,可再次思索,也是,铜镜是寻常女子之物,若是男子也有,也不符合思想。

她轻轻颔首,自己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竟还有获救一日,似是又想到什麽,转而问道,「对了,这位姑娘,方才你说你家公子,敢问是你家公子救了我的麽?」

清璇寻了把凳子落坐,详细将那日情形娓娓道来,「那日我家公子正好入宫,当日听闻废后便关在天牢中,虽说我家公子与景氏不熟,可据说当年公子的母亲曾倾心景淮,一时好奇便踏入牢狱之中,只是所谓废后未见,公子倒发现了小姐您晕倒在牢中,不醒人事,顾不得您与宫中那位俪夫人相像,亲自买通看守侍卫,接了您到府内来。大夫说您生产完不久,未曾调养好,身子骨虚弱无比,又身受蛊毒,才会晕厥了多日,所幸您性命无忧,可大夫说蛊毒长年深埋,若要全铲除掉,还需时日调养。」

洛言自嘲一笑,蛊毒一事,只怕又是花洛舞的点子,她斜倚,双眸轻阖。

「我和俪夫人相像,全然是我和她是双生姐妹,可笑的是她费尽心思,为的就是取代我,得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午後时分惬意漫长,洛言将一切全倾诉给清璇听,累积多日的情绪,一并爆发而出。

清璇听完,愤恨不平的站起身子,「小姐,您怎会这般好心?那个花洛舞实在过份,竟让您连小公主的一面都见不上,还预谋逐您出宫,陛下竟也丝毫未察觉,幸亏我家公子救您出狱,否则还不知要让您受什麽更大的委屈。」

洛言见时候不早,昏迷了多日也未好好用过一顿膳食,言道:「不提这些伤心事了,时候不早,是该用晚膳了,清璇,请你扶我出去用膳罢。」

她是真心喜欢清璇这个纯真的丫头,人心的阴狠见多了,许久,许久未碰到过清璇这种率真的女子。

想来那位公子也是心细,连衣衫首饰全部备下了,她匆匆换过一身碧色蚕丝纹绣荷花拢袖衣裙,梳洗一番,墨发重新拢上髻发,斜斜一只杏花银簪拢齐,便随着清璇出房。

清璇喜孜孜的扶下洛言入坐,笑道,「小姐,咱们家公子今日整天在外和使者论政,如今这个时辰了,公子也该回来了,您有所不知,公子每日回来必会先去房内看小姐您是否安好,才出来更衣用膳,可见公子对您当真周到。公子交代了,若咱们饿了就先用膳,不必等他,替他留个饭菜就是了。」

洛言微微垂首,说不温暖是骗人的,她从前备受囚禁之苦,饭菜馊掉,酸涩的难以入口,现下竟会被救出牢狱,有生之年,还能结识真正的情同姐妹,也是足矣。

她心中暗想,若那位公子当真权高位重,兴许能帮她见到孩子一面,自顾自地想了一番,原本没什麽胃口用膳,一想至此,便开始大口进膳,总不能届时让孩子见到她的狼狈之样。

与清璇和众奴仆用膳至一半,一名看似相貌堂堂的男子踏入府中,一身鹅黄软缎相间暗灰箭袖,罩一同色系衣袍,外围攒玉衣带,发仅以一圈银色软带低束,可谓貌若潘安,玉树临风之样,俊美至极。

洛言缓缓停下碗筷,走至男子面前,轻拂一礼,「我听清璇说,是公子您那日救了我出狱,我花洛言在此谢过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公子。」

男子并未走开,也未相扶起身,须臾,才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只是不论姑娘从前遭遇如何,在下都会收留姑娘,直至姑娘离开那日。」

如此,她不好再多说,淡淡回以一笑,用完晚膳後,便各自回房歇息。

洛言方要和衣睡下,门外便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请问姑娘是否睡下了?姑娘晚上还有一碗汤药需服用,请姑娘开门。」

莫名泛起一丝暖意,草草整理衣着,这才起身开门,男子衣着仍旧,款款迈步进房,递过汤药,洛言接来便一口饮下,眉心微颦,只安慰是良药苦口。

男子见状,不知从何变来了一枚糖渍蜜饯,洛言回礼取过,一放入口中,隐隐约约蔓出了甜意,沉默了许久,男子才敢启口问道:「姑娘当日为何会身处牢狱,还与俪夫人如此相像?」

他毕竟於她有恩,洛言不厌其烦的整理思绪,又重新讲过了一遍过往之事。

从她出身花府,初识帝王,到後来受人陷害,囚禁牢狱,连甫出生的孩子也未见过一面。

男子又沉默了良久,眼神仍是淡淡的,令人看不清一丝波澜,只是浅浅的蒙上一层不舍和同情,「姑娘的事在下都明白了,多谢姑娘与一切都相告给在下听,姑娘若日後有什麽打算,尽管找在下帮忙,前提是在下能帮的上的一臂之力。」

洛言熬过了这些时日,更添了坚忍,她素来分明,於她有恩之人她必倾尽全力相报,反之,她必会全部讨回来。

无论宫中女子再如何得意,也该是她夺回一切的时候了,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她的孩子。

仅此而已。

她轻舒笑意,夜,还很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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