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在生命终点，似乎会忆起些什麽。
咖啡厅里，她的身影还映照在窗上。
而我们的声音似乎也还徘徊在那靠窗的位置。
望着窗外的雨滴，我想起年少的我们。
多情的她，和沉默的我。
「呐，学长跟我告白了，」她玩着发丝，微笑道，「我答应了。」
「嗯。」回应了单音节，我手敲键盘，交织着未完成的梦。
「可是，我不喜欢他，讲话很无聊。」她喝了口焦糖奶茶。
望向她，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深邃的双眸瞅着我，带着笑意。
「嗯。」转过头，继续打着字，我知道，她不期望我的回应，一直都是。
「打个赌，这次多久？」她伸出小指，「我赌......三个礼拜。」
「一个星期。」勾上她的指尖，另一手则敲下一个句号。
一个星期後，她约我在老地方。
「果然分手了，你赢啦。」她说，依旧微笑。
「嗯。」意料之中。
我没说出口的，那种心情...
似乎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吧。
对她来说，我只是中学以来的好友。
对我来说，她却是一辈子深爱的人。
高中联考前，我犹豫着该读哪所大学。
「跟我一起读就好了啊。」她说。
问题在此，我想读专攻语文的学校，而她想就读的，是一所普通的大学。
我却跟着她，进了那所学校。
一年後她转学了，到了别所大学的她，依然多情，身边的人换的很快。
於是我也转学了，开始专攻语文。
然而我们的联系也自此越来越疏远。
大学三年级，她约我在老地方见，我带着笔电赴约。
「还在写小说啊。」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嗯。」
她大致浏览了下我笔下的文章，眸中掺了一丝惊喜，抑或是惊讶。
「你怎麽不当作家呢？」她问。
「我是啊。」我说。
而她脸上复杂的表情，我至今仍忘不了。
毕业後我们彻底断了联系，我开始朝着作家之路前进。
愈来愈有名气却使得我休息时间越来越少。
步上写作之路的第五年，我接到了她的来电。
推开病房的门，她单薄的身子在一片白中更显得凄凉。
似乎感觉到我的来临，她颤了下，缓缓转过身来。
然後、一抹熟悉的微笑。
「来啦。」她说。
「嗯。」
望向病床旁的桌子，那里放着一叠书，全是我写的。
「肝癌，末期。」她说，语气平淡的像在讨论早餐吃什麽。
「要接受化疗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
「我的心愿，只有把你写的书看完。」她说。
我静静的望着她。
「如果、那些小说的女主角，是我多好...咳咳。」
我递了杯水给她，然後望着她，我说。
「我笔下的女主角，一直都没变，」我说，「一直都是你。」
她看着我，一行清泪缓缓沿着她脸庞滑下。
「我不该任性的......」她捂着脸，轻声说道。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带着笔电到她病房报到。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往事，和小说结局。
而每次一说到大学，她就会内疚的道歉。
「你不需要自责，」每一次，我都说，「那是我的决定。」
那天，我下了车，正要走进医院时，手机发出轻微的电子声。
有讯息，她传的。
我点开。
「记得每一次我都故意跟你说我跟某个人交往，那是故意气你的，我很喜欢你，中学以来，你一直默默守候着我，我却因为你的不开口而一而在、再而三的故意伤你的心，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在生命终点，似乎都会忆起什麽，我想起了那家咖啡厅，我们一起度过好几个午後的咖啡厅，我想起了你曾经说我不需要改变。
你知道吗？你是我惟一付出真心的人。」
我迅速回了封讯息，然後抬头。
她看了讯息，无奈一笑，然後一跃而下。
像个天使一般。
她紧握着的手机，萤幕停在我的讯息。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