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是维克托的三角式底裤。
咦?为何我的视线这麽低。
「奇怪了,勇利究竟跑去哪了。」维克托四处张望着,似乎正在找寻一直待在他眼前的我。
维克托!「汪」,我在这里啊!「汪」。
只见他蹲了下来,伸手摸着我的头。咦?怎麽回事,以前从不觉得被摸头会这麽舒服,但现在从他手心传递的温度,让我便莫名兴奋地想要躺下来翻肚。
咦!
「马卡钦,你知道勇利去那了吗?」
咦?
「他还没回家吗?还在生气吗?」
维克托张开双臂,将我整个抱起来,然後後躺在舒适的沙发上。
我趴在他身上,俯视着他刚洗完澡有些湿漉的发丝,接着,他将头埋进我的毛发中,蹭着我,水珠沾染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是心窝处却满是温暖。
不过等等,刚刚维克托称我什麽?我记得是……马卡钦?!「汪汪!」
我赶紧侧目落地窗映着的身影,我,胜生勇利,居然变成了马卡钦!!!
咦咦咦咦咦咦咦──「汪汪──!」
赛季结束後,我们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没有教练与学生的关系,没有为了赛季而必须集训的藉口可以腻在一起,我们没有理由待在同一个地方,「今後我们该住在哪里」成了我们大吵一架的理由。
一想到也许我会待在日本,而维克托回到俄罗斯家乡,我就心急找吵架。我不想和维克托分开,不想让他离开我,但更不想要看见他因为我的无理取闹而露出惊讶、难过的表情。
因此我牵着马卡钦夺出家门,想藉由遛狗暂时离开尴尬的吵架气氛。
我看着与维克托走过的海岸线,那水面映出的金色的光彩刺眼得让我想哭。曾几何时,我崇拜着维克托,进而想夺得那面金色的荣耀,然後再奢侈地想把维克托永远绑在我的身边。
最初,我也只不过是崇拜维克托的众多滑冰选手之一。
「汪!」马卡钦似乎感受到了我在流泪,在我身边轻声地叫着。
当夕阳沉入海面下,我拼命地用袖口擦拭着泪水。
想着这一切会不会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维克托也不过是同情一个总是排名最後、却又可怜地模仿他的滑冰选手,种种的同情心,才勉强来当我的教练,又因为放不下曾经是他学生的我,而勉强听我的话,打算在日本和俄罗斯各租一间房,每一季轮流着住。
一想到也许会因为吵架而减少维克托对我的感情,搞不好还会因此而分开,我就止不住泪水的大哭着。
我也好想听听维克托到底想些什麽。
是的,就是这样,於是乎我变成了马卡钦。
我待坐在沙发上,望着维克托穿上大衣,「嗯,都这麽晚了,我去找他好了。」
「汪汪!」不用了!「汪汪」我就在这里啊!
维克托走向我,温柔地抚着我的头,「马卡钦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唷。」
维克托的眼眸中透出了忧郁,那并不是我想见到的表情,「汪汪」对不起,维克托,「汪汪」对不起……
维克托转身时,一面支着下巴思索,「勇利喜欢玫瑰花吗?我去买花道歉他会接受吗?日本人都喜欢什麽,巧克力?苹果咖哩?马卡钦想吃吃看我煮的咖哩吗?」说着说着,维克托侧身,将脚踏进长统靴中,手指伸进了马靴的上缘,「不行,饭店里没有提供瓦斯,不知道电磁炉有没有呢。」
「汪汪」不要走啊,维克托!
维克托离去前,向我挥着手,「等我唷!马卡钦,我去帮你买最喜欢的南瓜饼乾。」
说完,维克托便离开了房间。
我焦急地在房内绕圈,行为已经跟狗同化了。怎麽办、怎麽办,我也很想去找我究竟昏倒在哪里,可我更担心是,晚间七点是用餐时间,饭店附近会有很多人出没,若是维克托在外头被狂热粉丝看到怎麽办?要是被美奈子老师撞见怎麽办?维克托会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行,我一定要跟出去!
我一边想,一边用两脚站立,房门被身为马卡钦的我开启了,我快速地钻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里。
好在我们先前下塌饭店时有和饭店经理沟通要带马卡钦入住之事,目前身份为马卡钦的我不至於被服务员看到而被赶出去。
「咦?饭店怎麽会有狗。」
「好可爱喔!」
我在一群客人玩弄我的毛发之际,迅速地奔出了饭店。
啊!维克托走到转角了!
我转了身,迅速地奔向维克托,维克托似乎有感应地转过身来,我赶紧煞车跳进了树丛中。
「嗯?怎麽会有马卡钦在我身後奔跑的错觉,那个指甲声……」维克托的视野里刚好有一对夫妻正牵着拉布拉多犬走过,「原来是你呀,哈罗。」维克托主动向夫妻与拉布拉多犬挥手,又再度踏上寻找「我」的旅程。
好险好险好险好险!要是被维克托发现马卡钦跑出来,接下来我肯定是被带回饭店。
我悄悄地跟着维克托,他在人群中穿梭,转头的次数变多了。
沿路经过了我们预定晚间要吃的西餐厅,接着是我计画好想带维克托去挑选项链的饰品店,然後是每年都会摆设巨大圣诞树的百货商圈,情侣多到不行的约会圣地。
维克托的脚步从一开始的慵懒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他轻喘着气,白雾从他被冻伤的唇边散开,他四处找寻着我的身影。他明明是个随性、异想天开,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牌,在危机中总会露出笑容的人,那样不会烦恼的维克托,此时眉头却悄悄地揪在一块了。
我、我究竟做了什麽!只为了不想让维克托离开我而跟他大吵一架。
维克托焦躁的脚步忽然停在花店前,那海洋般的眼眸映着在花店里挑选玫瑰花的情侣,他轻呼了一口气,从他的双眼中,我竟看见了他带有羡慕的眼光。
说到玫瑰花,我一直以为是女生才喜欢,所以从来就没想过要送维克托玫瑰花。
在我想的同时,维克托转进花店,二话不说地把所有的玫瑰花都买下,当然有留给了店内的情侣一朵,除了这朵之外所有都包了。
维克托捧着一大把的玫瑰花走出花店,引来了不少女性的关注,而他又开始在街道穿梭着,寻找着。
我也赶紧跟在他後头。
维克托寻遍了饭店附近的商店,最後来到了海边。
他急促喘着气,奔跑着。
倏地,他停了下来,愣了一会儿,急忙地往前奔去。
我看着玫瑰花瓣因他快速地奔跑而纷飞着,他离去的身影伴随着美丽的花瓣,这样的景象让我悲从中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也急忙跟上了他。
红色的花瓣顺着维克托坐倒在岸边而停止了飞舞,「勇利、勇利!」他呼喊着我的名字,我看着「我」昏倒在海岸边,「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对不起,勇利。」
啊,原来是在那时候与马卡钦交换灵魂的吗?
维克托将我的上身抱起,他柔顺的灰发顺着我的轮廓滑落,我看见比光线更迷人的泪珠,一颗颗地落在了我与维克托之间。
我的心彷佛就在这瞬间,因维克托的泪水而萌芽了对他永生的爱意。
作为一位滑冰选手、作为胜生勇利,我,深爱着眼前的这个人。
即使选手的生命短暂,我与他将不再会有在大赛中见面的理由,但接下来,我愿用余生,想办法接近他,飞去俄罗斯找他,他不在俄罗斯就去世界各地找他!我愿意一辈子请他吃猪排盖饭。我会在家里努力工作,拜托父母一辈子让维克托免费使用汤泉。我愿意代替他承受各种的痛苦,我愿为他作任何的事情。只要、只要维克托留在我身边。
所以、所以啊,维克托,请别说要离开我,请不要离开我,请永远待在我的身边吧!
我缓缓地撑开眼皮,伴随着马卡钦的「汪汪」声,维克托那漂亮的眼珠都被泪水给浸湿了,我下意识地抬手,从维克托的後脑勺压了下来。
我一生的爱人,用我的吻来交换爱的誓言吧!
双唇触碰的同时,我真实感受到维克托就在我的身边。
他应该……也是爱着我的。
「勇利,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摸着腰痛苦地坐起身,「……我应该不会这麽快死。」在维克托活着的世界里,我绝对不会这麽快离开。
维克托开心地抱着我,将我搂进怀中,「我们和好好不好?我都听你的,就住在日本好了,明天我来取消飞往俄罗斯的班机。」说完,他又在我耳边轻语着,「一想到勇利如果死了怎麽办,我就觉得好寂寞、好难过,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麽,我的眼前一片空白,以为没有了未来。我不能没有勇利,我爱你,勇利。」
我深吸了口气,神啊,要我做牛做马都没问题,只要维克托保持现状,爱我就好!
我用力回应着这份拥抱,虽然不知道这麽用力维克托会不会难受,但我却控制不住不让对方离开的力气。
在旁边的马卡钦也双脚站立地想一起拥抱,维克托这才意识到马卡钦跑出饭店,在他惊讶之余,我发出颤抖的声音,似乎是昏倒在这里受寒的关系,声音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挤了出来。
我轻推开了维克托,我这举动果然让维克托吓了一跳,但我想看着维克托的双眼说话,「维克托,我们去世界各地旅行吧!不要只待在日本、也不要只待在俄罗斯,在不用为滑冰大赛练习的未来时光,我们去更多从没看过的地方,一起生活好吗?」
维克托勾起了笑容,侧头深吻着我。
啊……这应该就是答应的意思吧?
对了,都还没说呢!我拿起维克托买的玫瑰花花束,将之递给了维克托。
「生、生日快乐,维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