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不是跟你约了放学吗？」
回过神，韩老师手边的通话还在继续，但他的耐心似乎已经售罄，韩老师烦躁地来回走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是谁呢？
我故作无事地盯着电脑萤幕，假装没听见韩老师失去控制的音量，手指在键盘上游移，其实半个数字也没输入，我只是不停偷瞄韩老师的动静。
他看起来真的很不耐烦。
「……你今天也没在教室对吧？喔，是吗？每次我去找你，你都刚好去上厕所？」韩老师假笑一声，清清冷冷，「……都高二下了，你能不能就听一次你爸妈的话？」
去教室找他？高二下？
这麽说，电话那端是和我同年纪的人？我蹙起眉想着，从谈话的内容听起来，那个人不仅和我同校、同年级，说不定还和韩老师有亲戚关系？
为什麽从来没听谁提过这件事？
「……你以为我很想看到你？少跟我顾左右而言他！」韩老师低喊，只见他闭了闭眼，焦躁地爬梳了前额的头发，「你听好，我答应了姑姑就不会轻易放弃，你也是，我不会这麽轻易放过你……孙一扬，不管你现在在哪，马上给我滚过来！」
孙……一扬？
我当然听过孙一扬的名字，全校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应该说，怎麽可能没听过？除去各种八卦不谈，三不五时听他被广播叫到学务处，各种违规不用说，翘课打架样样来，忤逆师长更是家常便饭，布告栏的奖惩名单永远榜上有名，只不过他是惩处那边的第一名，从没见过他领过什麽奖。
对於孙一扬的事蹟，我向来听听就算了。
就我所知，孙一扬是七班的学生，我是一班，我们两个的教室不仅一南一北，生活圈更是差距过大，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我甚至连见也没见过孙一扬一面。
那个孙一扬，居然是韩老师的亲戚？
韩老师结束了通话，走回办公桌前，拉了我对面的椅子入座，他没有和我说明发生了什麽事，只是满脸躁郁地把自己的脸庞藏进掌心。
我有点好奇，但不敢开口询问。
「徐之夏。」
我手一抖，「……嗯？」
「你应该都听见了吧？」韩老师迎向我的注视，面无表情对着我说，「孙一扬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弟。」
韩老师没有问我认不认识孙一扬、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看来他也很清楚自家表弟的「声名远播」。
於是我点点头，没必要装不知道。
「帮我管他。」
帮……等等，他说什麽？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妈要我监督他的课业。」韩老师讲话的口气接近零度，「但你应该听得出来，我和孙一扬不是什麽好兄弟的关系。」
那关我什麽事？
也许是我质疑的眼神太过明显，韩老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既然他妈把他交给我了，他自然也得听我的话，而我只是从直接指导的身分退一步，让你来监督他，不然我和孙一扬不打起来才有鬼。」
「……为什麽是我？」
「什麽？」他没听清楚，蹙起了眉宇。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说，为什麽是我？」
这句「为什麽」包含了这一年多来的疑惑，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找我帮忙？为什麽只交代我工作？为什麽那天之後还是继续和我来往？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见什麽答案，我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对於韩老师，我有什麽好期待的？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想问韩老师一句「为什麽」……
「因为你不会烦我。」
「我不会──」
砰！
科任办公室前门忽然传来几下用力的踹门声响，砰地，接连几下巨大的撞击，整扇门几乎都要被外来的强劲力道给破坏。
韩老师沉下脸色，起身前去查看。
「……你迟到了。」
「我肯来就算给你面子了。」来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友善。
看来，孙一扬真的来了。
我不自觉坐直身子，紧张地望着办公室门口。
韩老师率先走了回来，门外的孙一扬并没有跟上，他驻足在门口，他的影子比他的人先一步进门，我只能盯着地上拉长的影子不放，心想他什麽时候才会认清现实，心甘情愿走进办公室？
幸好，在韩老师失去耐心之前，孙一扬总算放弃了挣扎。
我的视线由他的影子开始逐渐上移，黑色皮鞋，制服裤，白色衬衫，脖子上松垮垮的领带……最後，终於来到了孙一扬的脸上。
怎麽会是他？
那个图书馆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