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和何若光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热炒店的一角,等着饭菜上桌。
也许是真的饿着了,我胡乱点了好些菜色。
在等待的同时,我一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着铁桶里的免洗筷,然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如果,我开始说一些很细琐的无聊小事,你会不会嫌我烦?」
他定定地看着我,「不会。」
「是吗?」我笑了,转头假装看着墙上的菜单,但其实眼神并没有聚焦在任何事物上。
其实还能有什麽要紧的事呢?不过就是些回忆的片段罢了。
於是我开始娓娓道来,说出一桩一桩和柳向日有关联的回忆,那些我始终忘不掉的小事。
这样一说出口我才惊讶的发现,原来那些一直被我深植在脑海的回忆是那样多、那样明晰。
我能记得他的各种小动作、他高兴时的模样、生气时的模样、烦恼时的模样……
还有他突然冲着我笑时,心里那突突的悸动……
那样多的回忆,让我直到饭菜都端上桌了,还无法道尽。
席间,我仍断断续续地说着。其实我在叙说这些往事的时候,根本杂乱无章、连一点逻辑性也没有,但何若光却无一丝抱怨,只拿他那一双如深潭般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我。
说着多年来无处可去的心事,我想我一直在等待的,或许就是一个可以叙说这一切的人吧。
说着说着,我居然又不争气地落下了眼泪。
今晚是要哭几遍呢?连我自己都快看不过去了。
而且这样哭红着双眼还一边胡言乱语着,明明没有喝酒,我却觉得自己比隔壁桌开始吆喝划拳的大叔还要醉。
所以说恋爱果然是种暂时性的精神疾病,让人心甘情愿地做尽傻事。
而坐在我对面的何若光,看见我又哭了,仍没有一句安慰的言语,只是默默地抽起桌上的卫生纸然後递给我。
我擤着鼻涕,揉出一团团卫生纸馄饨,他便又继续递出新的卫生纸。
他果然还是一贯的不善言词啊。
想到这,不知怎麽,我居然又噗哧一声地笑了。
哭哭笑笑的,我想我这样子看上去肯定特别的蠢。
终於,我的那些回忆片段也总算告一个段落了,最後,我这麽和何若光说道:「有些事只有自己记得,其实很让人哀伤的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把那些回忆看得如此重要。」
就像我曾经和柳向日偶然提到一句他说过的话,但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的那时候。
他只是笑着应道,「是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却使我蓦地一怔。
这样多这样多的回忆,他一定也不记得了吧。
而那些早被他丢弃的零碎片段,我却仍视之如珍宝。
其实也是啊,他不记得很正常,因为那些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不过正是这些小事,让我的印象如此深刻。
因此我总是会想,如果遗忘是如此容易,那就好了。
但柳向日他肯定不会知道,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带着最鲜明亮丽的色彩,就是那日初夏的阳光。
我也一定无法忘记,他以前总是在窗外喊我的模样,「依瑄!」我望向他,他笑的恣意,笑容里盛着午後金黄的日光。
听着他喊我的名字,我的心底蓦地一动。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是那样动听。
「依瑄!」他喊着,他在窗外喊我。
可是结束了,都结束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些喜欢都还回去;就像当我把那样多的回忆倾倒而出时,就以为自己能够遗忘它们一样。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说不要喜欢他就立刻不喜欢他了,但我觉得自己总得做出些尝试,从今天这一刻起,停止有事没事就想起他的这老毛病。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因为我真觉得够了,已经够了。
就让一切断在这里就好。